“唔,這一封信,倒是實情相求,諸位怎麼看?”
鄴城堂上,袁紹將曹操送來的書信展示給諸多文武。
其中不乏求情、請援等懇切之語,從少時情義,說到了如今甘願為看護,在南麵征戰。
苦楚之中,又顯得哀求。
若非是姿態極低,袁紹還不會用來彰顯自己的威德。
此刻他正是挺著將軍肚,滿懷傲氣的反複踱步,命人誦讀此信件,讓文武商議。
即便是再聽一次,還是覺得很悅耳。
袁紹在堂中撚著打理得極為舒展精致的胡須,英目自有光華泛起,不斷輕笑。
誦讀完後,田豐拱手道:“今年冀州三十萬畝軍田,糧草可得七十餘萬石,可資十萬兵馬二三年之多,車騎確可資助些許存糧。”
這個收成,其實還不算各地豪族自家的錢糧,若是戰事到了緊張的時候,加征糧食可以得到更多。
袁紹可憑借此擴軍數萬而毫無壓力,來年更是能多開耕田,再擴糧餉。
清河名士沮授亦是拱手道:“若不助,恐怕曹孟德真要死在這青徐賊寇手裏了。”
“兗州隻怕淪落他人之手,在下建議車騎助糧而不助兵馬,讓曹孟德自耗於兗州旋渦之中。”
“在下附議!”
“附議!”
“應當如此,以顯車騎之大恩大德!日後百姓更可廣頌車騎忠漢平叛之名!”
“也許,待兗州失守,淪為賊匪劫掠之地,那些流民、賢才,還會再來相投!那時還望車騎廣開門路,讓他們進我魏郡得以容身吶。”
“不錯!應當防止與公路將軍過早交鋒也!天下仲氏分治割據,若是為敵則真正大亂!”
“天下賢才一鬥,車騎占其五,而公路將軍占其四,其餘諸侯邊將各分其一也!豈能過早決鬥乎?”
附和的謀臣多是笑談此形勢,感覺要是再不稍微相助,恐怕曹操要被人打成喪家之犬了。
到時,冀州又無兵力前去剿匪,恐怕要和袁術爭奪。
二袁相爭,豈不是家國動蕩!
簡直巔峰對決!
來得過早並不是什麼好事!
堂上,隻有許攸聽不下去,但是又不想擾了自家主公的興致。
他總感覺不對勁。
自同窗時了解,曹操最是堅韌,為人冷眼相待、頗受士人欺淩時,也能安然處之,心有驚雷而麵不改色。
怎會這般聲淚俱下、毫無氣節的來求助?
難道,這些年四處兵敗,已掏空了他的氣節?
正在思索時,袁紹大手一揮:“好,依諸公之言,請元皓予五萬石糧草,擇兩千舊器,送往東郡濮陽,資孟德迎敵!”
“若孟德知曉,定然欣喜若狂,感激涕零,兗州百姓豈不向北而拜!?”
“車騎大德!”
“主公英明!!”
冀州戰事順遂,已逆轉形勢,料定公孫瓚支撐不了太久。
而漢廷不斷嘉獎,已為袁紹送來了車騎的詔書。
優勢在我,大業可成也!
……
九月初,金秋時節。
曹操晝夜會戰,親自領軍追逐青徐賊寇,在山陽、任城、魯國三地憑借遊騎、精銳軍士,將青徐賊寇逐個擊破。
同時招降流民,依靠降兵又複交戰,逐漸壯大。
持續十一日的鏖戰後,青徐賊盡數歸降,願受曹操安置。
得賊兵三十萬,降民共計一百萬眾。
婦孺幼童占據半數,壯年則可全部轉為屯戶。
不過現在曹操還來不及安置這些人,隻能分駐於濟北、東平國,將降卒挑選出來操練,將壯丁用於農耕、水利、城防之事。
以勞換取糧食,降民本來還有怨言,但聽聞曹操的政績,怨氣逐漸平息。
鄄城。
曹操連甲胄都未曾除下,帶劍風風火火的進了衙署,直奔荀彧所在。
“文若,收成如何?”
“可謂豐收也,”荀彧起身相迎,同時拱手道:“袁公送來了五萬石糧草,陽穀近日收成了三十六萬斛,已建倉城存放。”
“收割還能持續半個月,各田麥穀成熟不一,估計能有百萬斛之多。”
曹操這才深吸了一口氣,雙眸顫動了好幾次,踉蹌著走到了一處臺階上坐下,靠在了木柱上,咧嘴傻笑。
曹純等人才連忙過來給他卸甲。
卸下沉重的甲胄,曹操總算輕鬆太多。
他動容的沉吟道:“百萬斛,至少……今年能安置這些降民了。”
能過了冬日,再到明年春耕,連征募屯民都不需要,直接從青州降民裏麵挑選,所得計入他們的功績,以折賊匪之罪。
來年所得皆是軍糧!
那時候每年進倉將會更多。
可以說,從現在開始,不必緊巴巴的四處求人了!
荀彧又拱手笑道:“袁車騎還送來了五萬石精糧,二千副鐵甲,資助主公,立刻就能用於施糧。”
“好!太好了!”
曹操立即掙紮起身,袁紹終於幹了件雪中送炭的人事,“命人將本初兄送來的糧食直接拉去降卒營!”
他起身搖晃了一會兒,等精神恢複,又笑道:“去把子泓叫來!”
“大哥,還是先休息吧……”曹純、曹仁等看得擔憂,已經好幾日沒怎麼睡過了,心緒緊繃,日夜交戰。
雖說現在將青徐賊打到服帖,但自己的折損也極大。
曹操舔了舔嘴唇,幹澀不已,聲音沙啞道:“我可以休息,但挑選降兵之事必須子泓去……”
“這些青徐賊,除了我,隻有子泓能治。”
為,為何??
文武麵麵相覷,不知曹操這話的意思。
唯荀彧默默點頭,向左右文武解釋道:“主公以政績、名望,再加親自將青徐賊打到歸降,故此可得歸心;而子泓,則以其篤行,傳言至偉,獨有魅力。”
屯民之中的黑山賊寇,對許澤推崇備至,感恩頌德,這些名望青徐賊也大多已知曉。
想要急招歸降,不光是要他們表麵服從,還需要心中跟隨,方可賣命拚殺。
半個時辰後。
許澤從軍營匆匆迴來,曹操親自將劍、印交托給他,方才沉沉睡去。
壽張降卒營,鮑信、於禁正在等候,許澤持青釭劍至,翻身下馬。
“鮑相!”
“子泓,我聽說堅守之計是你力主所設?”
“對!”許澤也不扭捏,大方的承認下來,點子是他所提,十六張細化的地圖是郭嘉嘔心瀝血親自刻畫,後續計策也是一起商討。
大家的功勞都差不多。
“當真救命也!”鮑相感慨道:“若非是臨時改計,我已領兵在壽張設下伏兵,若如此,青徐大軍到達,被斬首的可能是我!”
他眼中有些後怕,鮑信亦是出色的將領,這幾日再重新推演和青徐賊寇的戰局,發現若是按照原定計劃伏擊,一定身陷囹圄,然後被精銳圍困斬首。
“鮑相謬讚了。”
許澤想起來,好像曆史上的鮑信的確是被陣殺於此戰。
改了戰略,反倒救了鮑信的性命。
但不得不說,鮑信活著,對於日後很多大事都有天翻地覆的影響。
“主公命我來收降賊兵,袁紹送來了五萬石精糧,除卻犒軍,其餘的用來收降青徐賊寇。”
鮑信和於禁都愣道:“為何如此著急?”
許澤一笑,將一道軍情盡數告知:“漢廷派遣了新的刺史,目前已在路上,估計很快會從酸棗渡河,直至陳留。”
鮑信驚訝之餘,難以克製的露出了憤怒之色:“我們在與賊寇廝殺,護境安民,怎麼漢廷還在背後做此延禍之事!”
“派遣了何人,子泓可知曉?”
許澤冷笑道:“金尚,金元休。”
鮑信搖頭歎息,咂舌無奈,沉聲道:“又是一個沽名釣譽之輩。”
金尚與韋端、第五巡號稱“京兆三休”,名聲是有,但若是問有何存世之績,那就很難湊了,均是協同之功,哪有獨身壯舉。
“陳留太守張邈定然會接洽他來赴任,所以此事需要鮑相相助。”
鮑信麵色一正,都不需要過多思考,直接了當道:“說吧,如何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