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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下了一天一夜。


    第三日放晴,許澤派出去大量的哨騎,不到午時相繼迴來稟報。


    “出雎陽官道已幹,可以行軍。”


    “雎水上遊葫蘆口,並未有哨騎發現,屯水已快決堤。”


    “陳都伯迴稟,今日未時放堤,還請司馬準備。”


    許澤滿意頷首,對曹昂、典韋道:“全部準備箭矢,待水勢緩和後,先射殺雎陽城外塢堡的賊兵。”


    典韋等了好幾日,目光兇戾,霍然起身抱拳,正是滿腔戰意!


    ……


    雎陽。


    一襲深色官服,頭戴進賢冠的袁綏坐在主位上,看著送來的戰報,心思逐漸安定。


    我在梁國為相,雖無封王在此,但也收治百姓,於大漢算是有功。


    漢廷應當下詔書譴責曹操才是。


    攻打封王郡國,可是謀逆之行。


    隻要能撐住半月,袁公路定然會為我向漢廷求援,毀曹操之名望。


    此賊來得何其突然,不聲不響便打我郡國,好在當地豪族私兵足夠,又有橋蕤舊部數千人,我郡國內並無賊兵,憑什麼以除賊之名伐我?


    就算梁國曾借道讓呂布、張邈從陳留南逃,但他們二人均是大漢之臣,為何不幫?他們被唾罵為賊,燒殺劫掠百姓,那是去了汝南之後的事,跟我又有什麼關係?


    袁綏輕撫胡須,神情冷漠,知道南麵許澤的兵馬已不可能再進一步,冷笑道:“許子泓傳聞足智多謀,我看不過如此。”


    “想以騎軍之營欲抄掠我境,不過攻下穀熟這等小城而收附近百姓耳。”


    “可我堅壁清野,隻守雎陽,依靠眾圍三十裏之城,你能奈我何!”


    隻要雎陽不破、蒙縣不失,則袁公路必會來援。


    他合上密信、文書,心中大致有數,隻要袁術明言還不會放棄豫州,那便可以信任。


    守住梁國,日後交還漢廷,將會是功成名就,封侯亦不在話下。


    “袁相!禍事了!”


    城門樓之外傳來一片騷亂,城外好似山河震動,齊聲吶喊。


    袁綏連忙走出去,迎麵遇到了跑來報信的小校:“袁相,曹軍在雎水上遊囤積,昨日下了一日夜的雨,再加上數日堵水,現在掘開東側水渠,大水灌入蒙、雎之間,已淹沒了官道!”


    “咱們運糧的車馬,全都沒了!現在水勢不能止住,恐怕要淹到雎陽城外!”


    “該死!”


    袁綏氣得胡須飄揚,見城中大亂,細小的眼睛露出一陣精光,眼眸忽而一轉,忙轉身跑下城樓去,踩著稀泥直奔百姓。


    “曹軍奸惡,曹軍兇徒也!”


    “諸位鄉親,若非是袁某將諸位收入雎陽城中,如今在外豈非是橫遭此大禍!”


    “這曹軍為奪城害命不擇手段,竟然以匠藝造堤壩,掘開東麵河渠,用這等傷天害理的計策來攻我仁義之事!這些年,我袁綏帶眾多豪族平叛除賊,為諸位保得田土、家業,免受亂世之苦,雖無能但有心。”


    “而今這曹賊以平賊之名來此,所行之事比那黃巾賊寇更加兇惡!賊人都知道不能破壞田土,怎敢泄洪引天災呢!”


    “一旦讓他破城!一定會屠城劫掠,血流成河!那時,雎水亦為之不流啊!”


    這話說完,當即就引起了一片怨怒。


    “這大水竟然是曹軍決堤!?”


    “枉我還以為曹軍真來為豫州平賊,沒想到竟是存了這等心思!”


    “傳言未必是真,都說兗州曹公勤政愛民,乃是仁義大賢,治世能臣!真到大戰時,根本不將百姓的性命放在眼裏!”


    “曹賊太壞了!”


    “竟匠藝造堤,決雎水東處!”


    “真可怕,差點我們就死在大水裏了。”


    “還好當初不知發生了什麼,跟著袁相的兵進了城。”


    “俺也不懂,種著地就被押來了,俺當時還罵了幾句袁相呢,真不應該。”


    “俺也一樣什麼都不懂就來了,那些自以為曹操仁義的,還在外麵呢!”


    “知識改變命運。”


    袁綏看眾人情緒激昂,大多都被挑起了仇怨,張開雙手朗聲道:“諸位,現在雎陽不能失,一旦失去此城,糧倉盡毀,你我盡皆遭難!還望各位自發與我們修補城牆!防備暗渠!搬運糧倉到高處!”


    “今後數日,我會給予各位糧食!”


    反正大多也是從你們家裏抄掠來的錢糧。


    “好!”


    “算我一個!此城不能失!”


    百姓壯勇激昂,跟著軍士成隊列,立刻忙碌起來,雎陽城內竟暫時成上下同欲、軍民一心的態勢。


    袁綏枯皮般的臉上浮現冷笑,登上門樓去傳令。


    想打開南城門,放城外塢堡、關隘的軍士進來,免得大水匯入護城河,衝了他們所在,到時軍械、糧資損失都不小。


    行去南門的途中,袁綏聽聞叫喊,登城而看,發現已經晚了。


    雎水支流暴漲,水漫過岸,已經衝到了城下,現在幾處塢堡已經遭了水災。


    “快快快!!速開南門!”


    袁綏著急忙慌的向前跑去,卻見到一隊騎軍數百人已殺至城外數裏處,沿著河渠狂奔,張弓搭箭衝著渡河軍士激射。


    為首那黑馬上的青年,射箭又快又狠,雙腳夾緊馬背,閃轉騰挪,無懼河岸沙土。


    天上有箭雨落下,半空亦有激射的飛矢。


    不到一炷香時間,塢堡裏出來想要趟過河岸,盡皆被射殺。


    這支騎軍依舊宛若騎獵一般四處遊走,尋找獵物。


    城中軍士又不能殺出去,城上箭矢也夠不著,把袁綏急得拍牆垂足。


    “許子泓!你這混賬!”


    “我定殺你!”


    “雎陽你攻不下來!!”


    天下之中的糧倉之城,屹立於黃巾之亂至今已逾十年不破!我們經營廣陵至梁國多年,連袁術派遣橋蕤到來,都未曾將梁國交給他,絕不會折在你這小兒手中!


    又一炷香時間,護城河的大水衝入塢堡、倉廩、軍械營寨,把裏麵躲藏的軍士又衝出來不少,毫不意外全數被許澤射殺。


    【你射殺賊軍,箭術熟練度增加1】


    【你射殺山賊,箭術熟練度增加1】


    【你射殺賊首,箭術熟練度增加5】


    ……


    許澤感受著箭術熟練度的迴饋,各種學識、體悟逐漸匯入身體,他的箭術也在實戰之中飛速上漲。


    畢竟他現在射殺不是固定草靶,而是移動的靶子,甚至要考慮的環境還有很多。


    城外清除得差不多後,水勢一時半會應當不會緩和。


    許澤帶隊撤走朝南,向穀熟的方向離去,留下袁綏在城門樓上遠遠觀望,破口大罵。


    穀熟城。


    陳重、王勖率軍迴來,出色的完成了任務,大水已經淹沒了蒙縣、雎陽之間的官道,大多是山野平道,少量的山田。


    幾處村子受損,但所幸並沒有人居住。


    穀熟百姓安定後,曹昂到城中走訪,以其親和、仁厚的氣質,得了許多人商賈、小族之人來求見訴苦,他一一接見之後,記錄了梁國許多事。


    晚上。


    曹昂踏入衙署正堂。


    “兄長,袁綏這些年夾縫存於梁國,曾領廣陵郡事,而且,當時張超率軍隨其兄起事討賊,便是將廣陵交托與他治理。”


    “哦!”許澤恍然大悟,起身笑道:“這麼說他是張超一黨的人!怪不得張邈、陳宮、呂布能從梁國借道出逃,而且還不搶雎陽。”


    那這攻克雎陽的理由又多了一個。


    此人便是張邈兄弟留在兗州南側的一根刺。


    “不光如此,”曹昂白嫩的眉頭微皺,沉聲道:“袁綏治理梁國期間,一直以‘無能而有心’示人,擊退數次賊亂,卻不能根除。”


    “常征豪族、百姓之錢糧,組織大量的私兵、鄉勇,大力建造塢堡以防範,同時護衛雎陽附近十數萬畝軍田,又以除賊之名征收賦稅。”


    “商賈、百姓都需要繳納昂貴的稅務,每年都需要拚命勞作,才能攢到過冬之糧。”


    砰!


    許澤拍案冷笑,目光凝重道:“養寇自重!不,這不能算是養寇自重,這已是沆瀣一氣了!”


    曹昂點點頭:“大多數豪族無奈局勢,紛紛投身於其麾下,有些商賈因交稅家破人亡,今日走訪穀熟,便遇到一些流民訴苦。”


    說到這,曹昂苦笑道:“即便是訴苦也無用,亂世當頭,豈有伸張正義的立場。”


    “我們唯一能做的,便是將梁國境內的賊寇真正清掃!”


    許澤甚至能想到,像袁綏這樣的人,在梁國再撐數年,撐到天子有變,看局勢將梁國交托於某一方諸侯。


    而後他能留下一個“能力平庸”但是“仁政愛民,殫精竭慮”的名望於青史,但實際上卻裹挾了一郡國數年的收成,幾十家小族、商賈的錢財而走。


    百姓年年耕種,榨幹體力,宛如牛馬,方才能得些許糧食飽腹。


    每年都想著等到來年,匪患少了些就好了。


    沒想到明年稅收又很高,大軍出城剿匪,迴來亦是敗退。


    於是周而複始,每年都會被榨幹直到死去。


    “可,兄長,這等事沒有證據,應當如何指責?”


    曹昂迷茫的問道,就算看清了,但他覺得如今大漢各州郡、郡國,到處都是類似的事。


    許澤喝了一口水,抬眼看他說道:“想想你爹會怎麼做。”


    曹昂迴憶了片刻,篤定的道:“若是我父親,肯定毫不猶豫的破城,斬首,再治百姓,如此數年之後便可得善待,不會在意名聲。”


    “那你說,他為何會毫不猶豫的殺。”


    “父親務實,不看虛名。”


    “對了,亂世求才不求名,不少人盛名之下其實難副,”許澤目露思量,靈光不斷,忽然想起了一句話,語重心長道:“就算他沒有養寇自重,可為官一任,不犯錯誤,但也不作為,它也是一種罪過啊。”


    曹昂一怔,大為震動,拱手深深鞠躬,誠懇的道:“多謝兄長教誨。”


    ……


    一日夜後,水勢散去,陽光普照。


    夏侯淵已下蒙縣,並且快速進軍擊潰雎陽北部的關隘,至此南北曹軍將梁國合圍。


    袁綏以曹軍“傷天和、損陰德”為名,向陳王劉寵求援,但劉寵並不睬他,隻是關注著梁國戰局。


    許澤命大軍五千在雎陽南麵以樹尾揚塵,遍插旗幟。


    每隔一段時間便換將軍旗吶喊叫戰。


    但是又將這種安排故意露給前來查探的哨騎。


    當夜晚上,許澤命曹昂領兵繼續叫戰吶喊,他和典韋則是領精騎二百二十、一千死士朝夏邑方向去,夜間進入碭山北一處山林伏擊。


    不到一日,果然有賊兵從碭山出來,騎兵二三百,身後跟隨帶甲的軍士一千餘,隻有刀劍布衣的幾千人,盡皆麵貌兇惡。


    為首那人連邊胡,眼神深邃,麵龐堅毅,正是劉辟。


    跑到半途,斜處山道忽然殺出一支裝備精良的騎兵,一馬當先那青年立身撒放於馬背,一邊奔馳一邊張弓搭箭。


    他射箭的動作太快,箭矢仿佛連珠射出,咻咻劃過耳邊,兇惡的風聲竄過立馬便有人倒下。


    “迎敵!”


    劉辟俯身藏於馬背,轉頭同樣衝去,知道精銳的弓箭手隻要靠近,他就隻能棄弓接短兵,此時方才有機會斬首。


    征戰經曆豐富的劉辟冷靜指揮,躲藏在前方數騎之後,待前麵的兄弟被射殺後,還能靈活控製馬匹繞開阻礙,繼續起速。


    兩軍接近的瞬間,他猛然暴起單手揮刀,拖刀下撩直奔許澤麵門。


    寒光一閃,許澤洞察他的意圖,側身讓開刀鋒,夾住馬背立身斜出,拔刀橫斬。


    劉辟一個迴合被斬於馬下。


    【你斬殺二流賊將,武力+0.1,“破陣刀”熟練度大幅度增加】


    【破陣刀已達“登峰造極”】


    【見破】、【鋒銳】、【巨力】


    三種特性浮現,此刻許澤環首刀已算大成。


    許澤順勢再正劈向騎陣之中,轉瞬間斬殺數人,典韋殺到更是如猛虎入羊群,暴怒大吼之中,已經衝散了敵騎陣,殺入人群之中。


    兩人帶二百騎暴喝著殺散敵眾,不知不覺,賊寇知曉主將已死,大多麵露驚恐不敢再交戰,隻能做鳥獸散,四處奔逃。


    許澤帶騎兵斬殺數十人,其餘之眾盡皆不敢再動。


    典韋又殺數名匪首,震懾餘下雜兵,那些無甲胄者當即放下刀劍、跪地求饒。


    ……


    雎陽城門下。


    北門遭夏侯淵大軍攻城,苦苦支撐。


    袁綏卻在關注南麵戰況,他知道南麵實際隻有三千算是久經沙場的老兵。


    現在他隻等一個機會,南麵缺口隻要打開,立刻帶兵奔逃,絕不留念!


    什麼待價而沽、什麼梁國功績。


    隻要命能保住,有的是機會對曹操口誅筆伐!


    等到中午,他忽然接到宿衛稟報:南麵大亂!劉辟所部已殺到後方,擾亂曹軍布陣!


    袁綏拍案而起:“走!南麵突襲!吾多年未曾起刀劍,今日以賊相試之!”


    半個時辰後。


    袁綏被典韋一巴掌抽翻在了地上,整個左臉很快就腫了起來。


    “逃啊,接著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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