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許縣南大營,許澤在主帳看完了軍情、地圖、郭嘉送來的密報後,已經確定了汝南的局勢,完全是為他準備的。
“袁術進軍廣陵,作勢欲攻下邳。”
“黃邵、龔都在春耕時大舉北侵,數萬賊寇直撲城父、譙縣,跨三座山脈繞道而來,仿佛要複仇。”
許澤說到這冷笑起來:“其實便是讓葛陂後防空虛,引我前去奔襲!”
“以我的用兵風格,典韋的魯莽衝動,肯定就去了。”
典韋看了許澤一眼,嘴唇稍微蠕動了幾下,並沒有發出聲音。
曹昂神態凝重的盯著許澤畫出來那些密密麻麻的標注、行軍路線、屯軍情報,簡直心驚膽戰,後怕不已。
若是算上黃巾賊寇、張勳、呂布,合三家之力在汝南足有十二萬兵力,雖然隻是猜測,但實際布置的兵力也不會少於五萬。
特別是還有呂布的數千狼騎。
“竟舉十餘萬兵馬,隻為了設計引我們前去?”
許澤冷哼道:“我們數次斬黃巾賊,簡直已是深仇大恨,除我而後快並不奇怪。”
說著,他將手指在了比陽銅山,向曹昂問道:“子修可知道此地?”
曹昂迴憶片刻,點頭道:“此地之前名為大複山,因鄧通在此鑄錢方才改名,山中路途陡峭幽深,一旦進入很難奔逃,恐被圍困在山中。”
“大複山……”
許澤眉頭緊皺,暫時沒有頭緒。
因為郾縣、吳防等地沿河築造了土牆防備,想要渡河而攻等於徒耗軍士。
這真是專程為自己設下的殺局。
結果陰差陽錯,讓劉玄德、陳王鑽進了包圍之中。
如果他能向南得到劉表的兵馬馳援,也許還能活。
但現在的劉表,估計根本不識得也不認可這位漢室宗親,未必會去救援,隻能盼著陳王勇猛,可以殺出重圍。
俄頃,門外又有探哨跑入帳中,神色凝重、抱拳行禮:“司馬,陳國、梁國皆有兵馬襲擾!”
許澤眉頭緊皺,死死地看著地圖,有所念想但是卻又不能決斷。
直到晚上,曹操親自帶兵馬到來,至主帳來見許澤。
“子泓,可有計策營救玄德?”
曹操的神情顯得慌亂,倒是他身旁的郭嘉麵容淡定,好似並不在意。
許澤拱手道:“很難,而且此布局,應該是為我所設,但他們怎麼都沒料到,主公會將我換走,請玄德公平賊。”
曹操深吸一口氣,點頭不語。
許澤問道:“主公是早就看破他們的用意了嗎?否則怎會讓妙才將軍奔赴龍亢?”
曹操沉默了半晌,老臉微紅的點了點頭:“嗯,早就看破了。”
其實他隻是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袁術等人肯定在謀劃什麼,但卻沒想到會是這種大略。
如此精妙,又算準人心,肯定是陳公臺所設!
他料定我同盟陳王,乃是必取豫南。
“那為何不提早布防?”
“不必細問,現在當務之急,是救下劉玄德!和雲長!”
許澤當即後仰,果然如此,你就是饞他的二弟!
怪不得這麼上心,原來心頭肉在這呢!
還惦記著呢?
你怕不是中了一見雲長誤終身的毒了!
許澤道:“主公難道願意舉大軍南下,和袁術在汝南決戰嗎?”
曹操沉思片刻,他當然不願意,但是雲長身陷囹圄,卻又愛才不安。
他沉默許久,才道:“我知道,當下之計,乃是守陳國、梁國,我軍可趁此時機進駐陽夏,駱俊定不會拒絕。”
“現在的局麵,於我亦有大利,若玄德身死於銅山、劉寵被斬於平輿,則我可趁機盡取陳國之地,又免除未來隱患。”
“但,大丈夫心胸能容天地,豈能不容豪傑?若我曹操真的畏懼未來,又怎能得到二位賢才傾心相隨呢?”
“我豈非與袁本初無二?!”
郭嘉聞言沉默了片刻,歎了口氣,拱手道:“主公此時答應在下兩件事,在下便獻一計讓主公得償所願。”
曹操一聽頓時驚喜,連忙上前握住郭嘉的手:“奉孝請說!”
“第一,此時主公立即帶大軍鎮守陳、梁,直奔汝陰擊呂布後方,此為收取汝南人心最佳時機。”
“第二,若能救下玄德公,他部眾必定遭受重創!主公日後不可再予他一兵一卒,隻以閑職、虛職養之,名義尊奉,實則不予兵權,主公對他有救命之恩,當著重提及此事。”
曹操思索良久,心裏頗有暖意。
這兩條,都是在為我考慮。
奉孝真乃我知心人也。
他笑道:“定依奉孝之言。”
這時,許澤也插嘴道:“第三,這次主公不顧一切、舍生取義的救援,也必須大書特書,傳於天下。”
曹操一聽就覺得非常羞恥,曹某一向淡泊名利,咋舌道:“嘖,我們長輩說話呢。”
平時讓你各論各的就算了。
郭嘉淡淡的道:“子泓說得有道理,而且此計,隻有他能辦到。”
曹操臉色一變,平靜道:“那我都依你們,都依你們,唉……”
得賢如此,日後天冷必為我加衣,真暖心吶。
郭嘉走到地圖前,向魯陽一指道:“命曹子和將軍,領兵圍魯陽,則葉縣必來救援,此二地為南陽之門戶,但劉表和袁術交兵多年反複爭奪未曾在此設下重兵。”
“等葉縣兵馬空缺後,子泓趁夜突襲直取葉縣,如此我軍可一隻腳踏入南陽,將此地作為南麵屏障,且可圖魯陽駐紮屯兵。”
“魯陽有魯山小徑為道,日後迎天子亦是一條路途。”
“子泓自葉縣之後,南下皆是坦途,可至此進比陽,直奔大複山。”
郭嘉看了他一眼,說道:“此戰必須快,一旦解大複山之圍,則向北且戰且逃,至葉縣外留下數百兵士以樹尾揚塵,以此為障眼法,則敵軍不敢深追。”
許澤和曹操湊到地圖邊思索,這還真是未曾設想過的道路。
而且可以趁勢取魯陽、葉縣,就算是日後劉表問責,亦可以權宜之計搪塞,畢竟救的也是漢室宗親,讓袁術來背此鍋。
“好計策!”曹操當即看向許澤,道:“子泓,我再交三百精騎於你,此去路途萬萬小心,一旦發現局勢不對,立即迴軍。”
“好!”
……
大複山。
張勳兵馬以桐油火箭射入林中枯枝,早已埋好的引火之物點燃,大火灼燒山林,封住了去路,將劉備圍困在一座山丘上,守住了附近下山的道路。
但是,他的兵馬已幾次衝鋒,卻全數被斬於山腳,此時的山道上,早已是屍山骨海。
關羽、張飛各占一處關隘,浴血奮戰數次,不動如山,不讓張勳兵馬得以寸進。
劉備坐鎮於光禿禿的荒山上,推巨石而下阻隔道途,持劍佇立於地,大馬金刀的鎮守著,神情十分凝重。
此次若是不能出去,則大業難成。
本以為汝南平賊乃是大顯身手之功績,卻不料敵人布下了重重圍堵、設下奸計數道,步步引他孤軍深入,逼入大複山深陷於此。
劉備六千餘人馬,三千精兵。
但意誌不消,仍有勝機。
“主公,現下還有一日之糧,此後就必須殺馬充饑了。”
身旁,老相識簡雍苦澀的說道,但他終究心態是灑脫、樂觀的,又笑道:“真要死在這裏,不如突圍出去,說不定史書能寫得好看些。”
“哈哈!”劉備本來很嚴肅,聽這話沒忍住苦笑起來:“憲和,這時候還說什麼笑話,不過我觀張勳兵馬已疲憊,今夜將所有幹糧食盡,然後向北山突圍。”
“張勳兵馬散漫,攻破不難,隻恨此賊狡猾,躲在兵馬深處,不能斬其首級。”
“我們真正要防備的,是一直在外遊離的呂布狼騎。”
魏續、張遼兩人各領部曲千騎,時不時在外遊蕩,呂布亦是鷹視狼顧,幾次前來打探,一旦劉備突圍,他們將會如餓狼一般猛撲。
“那還去?也是,死在張勳手裏太可惜了,不如去找呂布!咱們敗也得敗在名將手裏。”
劉備笑得後仰,樂道:“那是當然,我以全軍之力直撲呂布,全存死誌,而後假意奔逃,他定不能料到,向北之後走葉縣,賭一把!”
“賭什麼?”
簡雍好奇的問道。
劉備咧嘴,豪邁道:“就賭曹公會來救我,或者那劉景升念在我漢室宗親,亦會開葉縣讓我暫存,如此則逃出生天也!”
簡雍聞言麵色悲傷的歎了口氣:“唉,要是劉景升相助倒還好,要是曹孟德來,那你們二人的情義可真就分不開了。”
劉備神情亦有擔憂,細細想來則是哭笑不得,憲和說得對,真如此,以後哪裏還能棄他而走,不過算了,先過了眼前這一關再說。
夜晚。
關羽和張飛奮力向南廝殺,斬殺張勳三名斬將,並提著黃邵的頭顱高聲暴喝,張飛如雷的吼聲響徹山林之間。
值此時張勳兵馬久攻不下,早已是精疲力盡,看那紅臉漢子大刀揮舞宛有龍鳳,更是膽戰心驚,以為他們要猛攻大營,於是調集了兵馬前來鎮守。
劉備見狀,帶兵向北成功突圍。
而跑了沒多久,身後的馬蹄聲立刻就變得駁雜起來,仿佛滾雷追逐。
“賊將休走!”
身後,月色下棗紅大馬、金縷甲胄,手持方天畫戟的呂布拍馬殺來,同行騎兵揚起滾滾塵灰,好似鋪天蓋地的潮水。
劉備雙目一沉,對左右兄弟道:“尋機直奔呂布,若能斬則勝,不能則止其勢,逃!”
“知道了大哥。”
“俺定斬他!”張飛這幾日早殺紅了眼,感覺有用不完的力氣,唯一煩躁的便是呂布、張遼這些有名有姓的不出來,推幾個匪首來逞能。
劉備軍奔逃十裏,已逐漸頹勢,於是在開闊處繞行與呂布交戰。
關羽、張飛在他即將接近時,早已猛撲了上去。
“來得好!哈哈哈!!”
呂布放聲大笑,高大身軀衝入人群,畫戟奮力猛砸,時而被大刀架住,時而被蛇矛捅來閃躲,三人纏鬥不休難分勝負,轉瞬間過了十幾個迴合。
剎那間,一把長劍刺來,呂布雙眼大亮躲開,順勢拉住韁繩迴身而走。
他知道劉備亦來參戰,暫且退讓。
沒想到這一劍隻是逼退,三兄弟齊齊調轉馬頭又逃。
“大耳賊休逃!”
呂布大喝,轉身又去深追。
一時半會幾支騎兵混戰不休,平原上不知為何人越打越多,恍惚間好像看到北方有騎兵又來參戰。
呂布目光緊鎖劉備身後,猛追不止,可眼角忽然出現一道寒芒,他瞳孔猛縮下意識的俯身躲避。
當!一聲巨響,一道強而有力的箭矢射落了他的頭冠,令其長發散落下來。
還沒迴過神,左側便是一把長刀橫斬而來,宛帶水光漣漪,似緩實快,嚇得呂布連忙格擋。
砰地一聲巨響,呂布被砸得一歪,隱約中見到關羽飄飛的長髯,心中驚懼。
再右側又是兇惡的涼風刺來,蛇矛吐信直至身前,呂布強扭腰側再行閃躲,堪堪躲開此擊,這時候再也不想笑了。
拉了赤兔就往後跑。
跑了一段路聽見急促清晰的馬蹄聲飛快傳來,呂布迴頭一望,一把裹纏月色的環首刀輕快斬向自己,近在眼前。
呂布忙俯身偏過,但緊接著一頭熊羆合身撞來,雙戟高高舉起近乎誇張的姿態猛砸向下。
“喝啊!”
危急萬分之時,呂布奮起用力雙手托天,剛好擋住。
但此刻赤兔也被這巨力壓垮,前腿略微震顫,差點歪倒一旁。
“文遠!魏續!”
呂布慌亂之中也來不及辨別敵人,隻能高聲求救。
這是前方又有一騎奔來,轉瞬撞到身前,來人虎目圓瞪,身形壯碩,持大刀與布角力,力壓向下幾乎斬及脖頸。
“吾命休矣!”
呂布憤恨之間,隻覺得雙臂酸痛無力,所有力氣此刻都已用老,再無新力能生。
幸好此刻有死士殺到,揮刀攔下了許褚。
“休傷吾主!”
“高順!”
呂布驚喜,忙拍馬而走,赤兔亦是感知死兆來臨,驚恐萬分發了瘋似的往迴跑,但後方追兵又兇猛狂奔而來。
足足追了一裏地,呂布已被打得鼻青臉腫,兩臂、大腿皆是傷痕,赤兔亦是被打得疲憊不堪。
呂布這輩子沒受過這麼大的委屈。
以前在邊境征戰的時候,哪怕被圍也能浴血奮勇奪路殺出。
今日不一樣!
呂布感覺至少有七個和自己武力相當的猛人,打得連看清的空隙都沒有,隻能憑借本能、感知堪堪閃躲!
再有幾個迴合,必死無疑!
“唿……”
呂布逃出生天後,在安全的地方躺下休息,目光呆滯思索此戰。
很奇怪。
明明是用計伏擊許子泓,但為何來的是劉玄德?
劉備突圍之後,來支援的騎兵是何方神聖,哪裏來的猛將?何人用的環首刀?!
呂布忍著劇痛起身來看,自己方天畫戟的戟把上,有一道毫許的砍痕,若非材質上佳,恐怕就要被砍斷了。
“唉!!”
他猛地拍打地麵,憤恨不已:“無恥鼠輩,欺我太甚!”
你們跑大複山來七英戰呂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