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姣姣借著地牢裏昏暗的燭光看過去,發現說話的人正是莫四娘。上次在大理寺裴鐵柱發燒的時候,正是瘋瘋癲癲的莫四娘佯裝自殺,引起牢頭的注意,喊來了宋士傑,這才有了走出牢房,給裴鐵柱買藥退熱的機會。
想到這裏,她覺得自己欠莫四娘一個感謝,當她剛要開口道謝時,莫四娘突然湊近了她所在的牢飯,隔著木製的柵欄,瞪著一雙外凸發紅的大眼看著她,“母夜叉,你的小夜叉呢?”
一說到上次的小夜叉,女牢裏便傳出來窸窸窣窣的動靜和鐵鏈聲。
似乎被關押在這裏的女囚,都在關注著柱哥兒的下落,林姣姣感覺到黑暗中有無數雙眼睛正盯著自己。
“哈哈哈哈,死掉了是不是?哈哈哈哈,那個孩子被害死了是不是?”莫四娘突然癲笑起來,可林姣姣分明看到她的眼中有淚。
未等林姣姣開口,莫四娘便對著她破口大罵、搖頭大笑,“你這母夜叉,連自己的孩子都護不住,護不住啊……”
一時間林姣姣感覺到整個女囚都在躁動,她感覺那一雙雙眼睛蘊含著巨大的殺意,她連忙說道,“孩子沒事,現在應該迴到將軍府了,乳母跟他在一起呢。”
莫四娘瞪大了雙眼,用審視的目光看著林姣姣,不敢置信地問道,“你這母夜叉,當真護住了自己的孩子?哈哈哈哈哈……”
“都給我安靜點!”這時牢頭過來敲了敲莫四娘的牢門,可莫四娘像是聾了一般,沒有聽到牢頭的命。
她隻一味地狂笑,“你這個看著手無縛雞之力的,竟然救得了自己孩子,還護得住他安全,哈哈哈哈,真是前所未有!”
“她這是怎麼了?”林姣姣件莫四娘是個瘋瘋癲癲的,便轉向牢頭問話。
牢頭認出她是林姣姣,加上之前有打過交道的,在倭寇問題上還出了力,多少對她有些尊敬,也願意同她講話。
“這女瘋子自己孩子死了,她往井裏投了毒,差點毒死一村子的人。”
“啊?!”林姣姣聽到莫四娘的故事,整個人都震驚了。
“若不是她那個江州知府的父親作保,她早就被押到午門斬頭了。”牢頭不耐地掏了掏耳朵,彈了點耳中掏出來的不明物質出來。
“成日關在這裏發瘋,我的耳朵都快起繭子了,要我說她那父親留她一命,並非因為看重她的性命,而是想讓她日日折磨我們這些小的!”
“不是,我怎麼聽不明白呢?她是一個知府的女兒?然後孩子夭折了,便投毒報複村子?這孩子夭折跟村子有什麼關係呀?”林姣姣這些時日和郭氏天天呆在一塊,竟然也有了八卦之心。
牢頭說道,“她原是許配了好人家的,結果被當地一個巨賈盯上搶走了,強要了她的身子,玩膩之後賣到一個窮鄉僻壤之地,給窮苦人家生了個娃兒,那孩子得病死了之後,她便瘋了,給整個村都投了毒。”
“我孩子不是病死的!我的囡囡,是被那群畜生害死的!!”莫四娘突然發狂叫喊,“一群畜生!趁著我給囡囡找草藥的時候,他們用糖誘騙我那4歲的囡囡!”
“啊啊啊啊啊!我的囡囡,她的下身流血不止,原本嬌嫩的身體被折磨得沒有一塊好地方……”
“她在我懷裏走的時候在我懷裏一直哭喊說,娘我好痛……”
莫四娘說著說著,雙眼流出了兩行血淚,“他們怎不死呢,怎麼毒不死呢……”
饒是林姣姣,聽到案件的始末,都替那個素未謀麵的小女孩難過,同時痛恨那些欺辱小孩的畜生,“畜生都不如!”
這裏的女囚們,都安靜了下來,饒是各自背負有大小案件,卻都不忍聽這樣慘痛的一個故事。
莫四娘沒有想到會有人跟著她一同罵人,她怔了一會兒喃喃說道,“是啊,他們怎麼毒不死呢?地獄空蕩蕩,惡魔在人間……”
“哈哈哈哈,我要當那惡魔,我要當那惡魔……”突然她又開始癲狂大笑,笑著笑著,卻又唱起了哄睡的兒曲,“乖囡囡,好寶寶,快快睡吧快長大……”
“嗨,就是一個瘋子,話說林姑娘,你這次怎麼又被關進來了?”牢頭到底對林姣姣再次被關感到有些奇怪,“我聽說宋大人被你救過來了啊……”
一提到這事兒,林姣姣心中憤鬱,握緊了手中的拳頭,骨節都發白了:“都是因為狗官,那個叫什麼許大人的狗官!”
“噓!”牢頭急忙讓她住嘴,“可不興這樣罵我們許大人,他可是我們大理寺最高的官兒,當心他知道了——哢嚓!”他說著比劃了一個砍頭的手勢。
在牢頭眼裏,那個叫許霄的,斷然是個不能惹的!
可林姣姣若是自己有機會能從這牢獄走出去,就偏要娶惹他!
最好能搞得他焦頭爛額,被逼發瘋!
“狗官狗官狗官!!!”林姣姣罵的更兇了。
牢頭見她眼裏有了恨意,知道是自己多嘴了,隻能趕緊“開溜”:罷了罷了,不過是一介女犯,自己犯不著跟她講那麼多。
而大理寺裏,正在翻查卷宗的許霄耳朵莫名動了一下。
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然後起身走到宋士傑日常居住的屋子,從落灰的架子上拿下來一份卷宗。
當他正要打開時,一下留意到了上麵的手指印!
這卷宗,最近別人翻看過!
他對著手指印比量了一下,發覺上麵的指印不是男人的,也不像是宋士傑的,越看越像是一個女子的指印。
他叫來下屬,問清了前幾日的情況,得知林姣姣曾在這屋中呆過之後,眉頭緊鎖了起來:莫非……
許霄走出屋子,朝著院子用低沉的聲音喊了了幾聲,“戊甲、戊乙、戊丙、戊丁,該執行任務了。
咻咻幾聲,頃刻間有人從屋頂跳下,有人從房梁跳下,有人從樹後走出,有人從暗影中跳出來,在他們出現之前,這些地方都仿若無人,大理寺也未曾有人覺察過他們四人的存在。
這4人來到許霄跟前,齊刷刷地跪地報道,“大人,有何任務要小的們去執行?”
許霄背著手看著這忠心耿耿的四人,朗聲吩咐道,“戊甲、戊乙,你們去重查王燁一案,將所有相關人員找出來,再細細審問一遍,看看當年王氏一族是否還有活口,尤其是——”許霄著重強調了一下,“尤其是早些年就出了府的那些下人。”
“是!”兩人跪地利落地應聲,“小的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將這些人找出來。”
“這些人的性命,暫且都留著,說不定哪一日能用上他們——”許霄深思熟慮了一番,最後揮手道,“去吧,一星期內迴來將消息報給我。”
“遵命!”兩人作揖後,便快步疾走離開了大理寺。
“戊丙、戊丁,你們去查大理寺遇刺一案,皇上極為重視此案,你們一定要交出一份滿意的調查結果來。”
“是!小的明白!”剩下兩人利落行李,竄跳上屋頂消失在黑夜中。
最後許霄重新迴到房中,坐到椅子上,就著燭火翻開卷宗,再次細細地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