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燈結彩的裴府裏,沒有一個人臉上帶有喜悅表情,裴傲鬆安頓好蘇晚秋,叫來府醫劉守義給她看腿傷後,便將宰相一家、宋父宋母都帶到廳堂,然後叫下人上茶、把熱好的飯菜端上來。廳堂這邊前宰相和現宰相一家共聚一堂,屋裏頭的空氣幾乎都要凝固成冰了。
“飯就不必吃了,我是來拿放妾書和戶籍的。”宋父冷冷說道,“拿到手我就走人。”
蘇宏圖卻是不搭話,他對這個前宰相,真是無話可說。
裴傲鬆知道此地不宜久,以免自己一開口便會引戰。
於是他說自己去寫放妾書就走開了,留下一屋子劍拔弩張的人大眼瞪小眼。
就連蘇春言都從餐桌邊走開,說是要去看看姐姐的腿傷。
她從廳堂走出來之後,才終於鬆了一口氣,嘴裏嘀咕道,“爹爹這副樣子真是可怕。”
她在裴府左顧右盼,想要尋到陸震霆的身影,可找了好幾處,都未曾見到陸震霆,無奈之下她抓了一個端著茶走過去的下人來問。
下人對她畢恭畢敬行了個禮,叫了她一聲二小姐,將手指向了嬌花苑,“陸將軍和那小夜叉的乳母一同去了那邊,說是將林姨娘的東西收拾帶走。”
蘇春言有些氣惱,她深知陸將軍是個喜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可竟不睜大眼睛瞧瞧這迴“救”的是什麼人,他可能以為自己在英雄救美呢,可這分明是救了一個狐貍精!
不過現在他人在裴府,隻要支開了那個乳娘,那必然就和陸震霆獨處了,這樣的機會真是千載難逢。
蘇春言看到下人手裏端著上好的龍井,便直接拿了過來說道,“你再去沏一份。”
說完,她端著龍井茶走進嬌花苑。
陸震霆和郭氏帶著孩子來到裴府,下人們都害怕再去嬌花苑會給自己惹麻煩,所以都繞道而行。
因此收拾林姣姣和柱哥兒的行李,隻能交給熟悉嬌花苑的郭氏,陸震霆將孩子接過來抱著,讓郭氏來負責收拾裝包。
他對於如何撫育嬰孩,真是一點經驗都沒有,加上手中也沒有什麼玩具,他便抓著柱哥兒的小手,去摸摸自己身上帶著的兵器,柱哥兒小手一摸到冰涼的兵器觸感,就發出咯咯笑聲。
“你這個小東西長得醜萌醜萌,但竟然喜歡兵器,真是令人意外。”陸震霆對喜歡觸摸兵器的小嬰兒心生好感,“是個練武的好苗子。”
忽然一個年輕少女的嬌俏聲隨著一陣風刮了進來,“陸哥哥,您渴了吧?我給您端來上好的龍井,您喝點潤潤嗓子吧?”
陸震霆頭都不想抬,可蘇春言還是扭著輕盈的腰肢走進屋裏,還將端著茶水遞到他的唇邊。
陸震霆避之不及,連連後退了兩步,將懷中的柱哥兒緊著摟了摟,“當心茶水燙到孩子。”
不知道為何,她一靠近陸震霆,原本咯咯笑的柱哥兒突然小嘴一癟,哇哇大哭了起來,陸震霆怎麼都哄不好。
正在屋裏收拾的郭氏放下東西,聞聲而來,一看到蘇春言,就氣不打一處來,“你這小姑娘家家的,怎的這麼討柱哥兒嫌棄!”
“你…!”蘇春言本來想發作,但想到陸震霆在這裏,便隱忍下去了,換成笑臉說道,“陸哥哥,你看這個孩子是不是餓了呀?”
郭氏白了蘇春言一眼,但還是將孩子抱迴自己懷裏哄。
當她準備撩起來衣服喂奶的時候,陸震霆連忙背過身去走出屋子,蘇春言一看機會來了,趕緊跟了上去。
“陸哥哥,”蘇春言跟在他身後,一副少女懷春的嬌羞模樣,“我聽聞皇宮中安排中秋當日秋狩,可以一男一女組隊打獵,拔得頭籌的能夠獲得皇上賞賜的千秋江山圖,小女對此圖很是喜歡,陸將軍可否與小女組隊……”
一提到秋狩的男女組隊,陸震霆腦子裏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林姣姣,帶上她的話,便不必懼怕野獸所傷了。
去年秋狩他遭遇黑熊偷襲,被那黑熊一爪子拍傷後背,足足療傷了一個多月,傷口才將愈合,倘若當時身旁有林姣姣,那傷口必定會好得更快。
陸震霆望著飄落的樹葉,想到今年秋狩,如果能帶上她那是極好的,隻需將她放在安全的地方,自己去放心大膽狩獵就好。
蘇春言見陸震霆不說話,以為他是默認同意了,她眼睛發亮,欣喜地說道,“陸哥哥你這便是同意了吧。”
“同意什麼?你說什麼?”陸震霆思緒被打斷,這才反應過來問她,“蘇小姐,方才你後麵說的我沒聽清。”
蘇春言心中不快,她隻能咬著下唇將剛才說的話又說了一遍。
陸震霆漫無目的地走著,心緒沒在蘇春言的請求上,“我對頭籌並無興趣,你若是想要那什麼萬秋江山圖,不妨去找蕭逸飛,去年拔得頭籌的也是他。”
蕭逸飛是皇帝的錦衣衛首,輕功了得,行動起來仿若踩雲,就連機敏的動物都不能發覺,還用得一手好暗器,獵殺野獸迅雷不及掩耳,這一點就連陸震霆都深感欽佩。
可蘇春言的重點不是頭籌,而是和他組隊!陸將軍怎麼一點都不清楚自己的心意呢!
想到這裏,她氣的想跺腳,可京城貴女的矜持氣場,還需維持著,便沒有發作出來。
蘇春言繼續試探,“我聽聞蕭大人單打獨鬥慣了,他……”
她說到一半,就被陸震霆打斷了,“那豈不正好?蘇小姐可以同你的姐妹們賞秋看花,估計不到一刻鍾蕭逸飛就能拔得頭籌迴來找皇上領賞了。”
這陸震霆怎麼油鹽不進!蘇春言心中不快,可麵上還須保持笑意,“萬一蕭大人已經有搭檔了呢,小女聽聞沛國公府的梅姐姐對他青睞有加…”
陸震霆卻是油鹽不進,“那你再找其他人。”
此時二人走到裴府湖邊,蘇春言忽然踩了空,一下墜入冰涼的賞蓮湖中了!
“陸哥哥救我!救命!”湖水嗆得蘇春言唿吸困難,她撲騰著想要抓住什麼東西,可賞蓮湖中隻有殘荷,即使抓住了一下被折斷了。
陸震霆原本想跳進去湖中救人的,可忽然想到宋父說自己是風流將軍,一下子便不再想英雄救美了。
倘若自己救了蘇春言,那往後更容易被林姣姣誤會,要娶她更是難上加難。
恰巧裴傲鬆在書房中剛寫完放妾書,這賞蓮湖本來就在書房的西邊,不過二十餘步,離得極近。
裴傲鬆聽到有人落水便趕忙過來查看究竟,陸震霆一見到他走出來,立即快步走過去,直接從他身後推了一把,“你快去救人,我去喊你們府醫!”
裴傲鬆冷不丁被他堂堂武將這麼一推,直接就落水裏了。
他正想爬迴去岸邊數落陸震霆,卻聽到陣陣唿叫,隻能遊著走過去救人。
陸震霆見他去救人了,這才大步從湖邊走開,很快在相隔不遠的錦繡園看到一個背著藥箱的人出來,陸震霆朝他招手叫道,“府醫!你們裴府有人落水了!”
劉守義剛給蘇晚秋看完腿傷,一聽有人落水,便急忙跟著陸震霆走向湖邊。
這時裴傲鬆已經將蘇春言從湖中救上來了,蘇春言被湖水凍得瑟瑟發抖,渾身濕漉漉的,頭發絲都貼在雪白肌膚上,濕了的衣裳變得髒兮兮,糊滿了淤泥,布料貼伏在身上,玲瓏曲線隱約可見。
裴傲鬆同樣全身濕透,他將命人拿來自己的披風,將蘇春言嚴嚴實實地裹住,蘇家人這時都聞聲趕到,一見到兩人濕漉漉的,很快就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孽女,你怎能讓你姐夫看了你的身子!”宰相蘇宏圖不由分說,直接給蘇春言賞了一記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