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時，伊蓮恩不知何時坐到了門口的椅子上。
靠著椅背，交疊雙腿，裙擺輕盈垂落。
看著男人們一個接一個從身邊經過，她在成海駿出來時忽然問。
“你們要去做什麼？”
對上她的視線，江景虞才確定她是在和成海駿說話。
“設備錄到了槍響。”他言簡意賅。
伊蓮恩站起來，順手拿起旁邊桌子上的包，“我也去。”
有白人從營地倉庫裏拖出來一架三角翼，正在院子裏擺弄。
成海駿：“你可以跟著他們。”
伊蓮恩卻緊隨他後：“不，我就要跟著你。”
這句話實在過於曖昧，讓江景虞不得不控製成海駿停下腳步，轉頭去看伊蓮恩。
她的目光卻坦然迎上，仿佛沒覺得這句話有什麼曖昧奇怪。
於是，江景虞以為自己多想了，說：“你要跟就跟吧。”
因為那晚的經曆，他對這個女人雖然說不上惡感，但也提不上好感。
成海駿轉身上車。
伊蓮恩果真拉開車門，坐上後座。
跟成海駿一起來的那個華國男人坐在駕駛位上，係好安全帶，發車。
他從後視鏡裏看伊蓮恩：“我叫劉藝，美女你叫什麼？”
用的華語。
江景虞原本以為伊蓮恩聽不懂，誰知她卻用略帶口音的華語迴答：“張蓮恩。”
“張蓮恩……”劉藝順勢猜出了她的英文名，“伊蓮恩？”
伊蓮恩不置可否，目光轉向成海駿：“我聽他們叫你‘成’，你叫成什麼？”
不太客氣的語氣，讓江景虞不想迴答。
誰知劉藝出聲了：“嗐美女，他叫成海駿。”
“噢……”伊蓮恩喃喃重複，“成海駿。”
江景虞從後視鏡裏看劉藝。
劉藝卻對他挑了挑眉。
三角翼起飛，翱翔於藍天。
數十輛車分散開，軋倒野草。
各朝著不同方向前進。
外麵陽光燦爛。
劉藝打開車載音響，在有些寂寞的鼓點聲中，用他的破鑼嗓子跟著音樂唱起來。
“on a dark desert highway,cool wind in my hair——”
歌聲被刮進車窗的風扯得七零八落。
借著成海駿的視角，江景虞看見了聚在蒼黃色野草叢裏，懶懶休憩的獅群；
看見了遠處跑動起來的長頸鹿；
還有波光粼粼的河水中，河馬正緩緩遊動。
世界蒼茫，蘊涵著野性的生機。
……
一路走，一路找。
路途上，有穿防彈背心、持槍械的巡護員也加入了尋找的隊伍。
劉藝再次將車停下。
走到正蹲在地上查看什麼的護林員身邊。
看見暗紅色土地上，殘留著一隻非常清晰的鞋印。
遙望鞋印走往的方向，所有人的麵色不禁變得凝重。
劉藝走迴車邊，打開後備箱，從裏麵取出支ak-47，配上子彈檢查了一下，遞給成海駿。
然後，自己也拿起一把。
通常情況下，在槍殺野生動物之後，盜獵者會選擇直接原地處理屍體。
所以很多時候，就會和保護組織、巡護員撞上。
一旦撞上，就是一場惡戰。
很多誌願者在到達這片草原之前，想象的都很美好。
草原美景，和野生動物玩耍、度假般的日子……
還有槍。
但實際上，無論哪個保護組織，都不會選擇將槍交到新人手上。
一個原因是不信任新人。
另一個原因就是，新人的心理素質不夠強大。
沒幾個普通人能夠在摸槍不久，就可以對準活人開槍。
伊蓮恩脖子上掛著相機，正單膝點地蹲在腳印邊拍照。
抬起頭，正好看到成海駿和劉藝一前一後走過來。
於是她舉起相機，對準成海駿——
綿延萬裏的晚霞鋪在空中，暈染了天際山脈，滿地野草。
正在走路的男人右手提槍，小臂肌肉流暢賁張。
微微瞇眼，望著遠方。
伊蓮恩欣賞了一會兒相機顯示器上的照片，點擊“收藏”。
***
隨著腳印走，走了二十多分鍾。
男人們走得很快，絲毫沒顧及她能不能跟得上。
所以伊蓮恩還落在後麵的時候，就忽然聽到前麵響起一聲爆炸似的槍響！
伊蓮恩的心隨著槍聲一跳！
遠方，成群的白色鳥兒張開翅膀，撲上天際。
她立刻反應過來，跑到草叢裏蹲下抱頭。
“砰砰——”
“砰砰——”
槍聲連續不停，迴蕩在草原上，把伊蓮恩的耳朵震得嗡嗡作響。
她鎮定一些後，在草叢裏半跪著挪動步子。
挪過一個彎，她看到了！
以兩頭臉被砍得麵目全非，血肉裸露在外麵的大象屍體為分界。
這邊巡護員和劉藝、成海駿借著枯樹的掩護，正在和對麵同樣以枯樹為掩體的八九個盜獵者作戰！
伊蓮恩正想舉起相機，一枚子彈“嗖”地打到她麵前的地上，草屑翻飛。
她條件反射性地縮了縮，但卻依然把相機舉到眼前。
“哢嚓！”
倒在地上如小山丘的大象屍體。
脫水的象皮就像幹涸的大地，溝壑縱橫。
“哢嚓！”
大象屍體後麵。
盜獵者雙目充血緊咬牙關。
端著槍。
“哢嚓！”
一個盜獵者捂著流血的右臂。
滿臉痛苦。
“哢嚓！”
如獵豹般從枯樹後麵衝出去的成海駿。
正準備翻滾到盜獵者側麵。
“哢嚓！”
神情冷峻的成海駿。
骨節分明的手指扣著扳機。
“哢嚓！哢嚓！哢嚓！”
……
激烈的交戰過程全被伊蓮恩收進了小小的相機。
其中大多數的照片都是成海駿。
男人酣暢淋漓的動作，讓伊蓮恩不由自主把相機鏡頭對準他。
也不由從心底生出一股，對於力量與野性的原始崇拜。
本來，她那晚戲謔成海駿，多是出於報複。
後來選擇跟著成海駿，也是存著看熱鬧的心思……
當然，也有一個女人被一個陌生男人看光之後，總會不自覺多關注那個男人兩分的原因在。
但越相處，伊蓮恩越發現這個男人對她的胃口。
沉默寡言、高大野性。
冷靜沉著、值得依靠。
最主要的是，對她一直保有三分客氣與距離。
正是這三分客氣與距離，才讓人隱隱燃起征服的欲望。
更別說，在此刻讓人腎上腺激素噴張的激烈槍戰中。
成海駿搶眼的表現。
他幾乎是每開一槍，就能打中一個人！
而那邊，盜獵者們眼看身邊倒下去的人越來越多以後，忙不及用當地語言喊話。
巡護員於是大聲道：“別開槍了！他們要投降！他們要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