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肉脫落聲,在橋洞中細密作響。
亨利凝視著掌心漸愈的皮膚,神情愈加悲傷:\"每次愈合都在提醒我,這具身體究竟吞了多少同類的血。\"
兜帽少年看了看亨利神父悲傷的神情。
少年撿起碎石擲向河麵,驚起夜鷺撲棱棱的振翅聲:\"一百三十年了,你還在糾結這種偽命題?\"
亨利神父自嘲笑笑:“恐怕,直到被黑暗吞噬的那一刻,也想不通了。”
少年:“想得太多,不過是自尋煩惱。”
“可是這裏——”亨利用沾血的手指戳進自己胸腔:\"總有什麼在尖叫,說我們本該是上帝的牧羊人,不是徘徊在血泊裏的鬣狗。\"
河風捎來遠處教堂的鍾聲。
少年伸手捏住亨利新生的下巴。
月光漏在亨利腐爛的半邊臉上。
\"看,你的虔誠正在被屍斑吞噬。等最後一塊皮膚脫落,我們再來討論神學?\"
亨利神父極輕微地笑了笑:“河,無論是吸血鬼還是我們,永遠在心獸這座龐然大物上攀爬。極少數能夠爬上山巔,如同普通人類般生活;有的停留在了山腰,找到了獸性與人性的平衡……而另外很大一部分,例如你,最終還是被墮落給壓垮,選擇擁抱殘忍,投入了心獸的懷抱。”
少年與亨利神父深邃渾濁的眼靜靜對視一陣,轉頭,站起身,拍拍黑袍,聲音平靜。
“最後提醒,別再叫我河,叫我希利,這是女王賜予我的名字,代表了我的新生。”
他頓了頓:“是的,成為屍鬼,對於你來說代表著無盡的痛苦,但對於我來說卻屬於美好的新生。我終於不用再受旁人白眼與欺負,終於不用連續工作十幾個小時,卻隻換來兩片破麵包……”
他再次停頓,低頭看亨利:“因為你,因為【避世戒律】,我不得不離開132號,東躲西藏。但是下一次,如果你再偷偷放走我的食物,再給我找麻煩,我一定會把你的脖子擰斷!認真的。”
亨利啞然笑笑,後背靠上粗糲濕滑的橋墩:“河,這句話你已經說了幾百次,能不能換個新花樣?“”
————
華國,c城。
當“#倫敦吸血鬼#”的詞條再次彈出時,江景虞忍不住又一次點擊查看。
盡管在倫敦發生混亂的第一時間,官方便采取了淨網行動。
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各種視頻和照片,仍通過隱秘渠道大肆流傳。
他盯著像素模糊的偷拍視頻。
畫麵中,露西蒼白的指尖正穿透某個警員的頸動脈,鮮血噴湧而出。
這一幕,與他在遊戲存檔中的建模分毫不差。
江景虞的心情複雜至極。
“這次,就是以這樣的方式影響現實嗎?”他喃喃自語。
假如吸血鬼自他遊戲開始的1918年便蟄伏於世。
那麼,二戰諾曼底登陸的戰績裏,會不會藏著血族軍團的身影?
硫磺島折缽山的巖洞中,是否也迴蕩過初擁的嘶鳴?
他的思緒不可抑製地發散,仿佛看見了戰場上,雙方正在炮轟,一方忽然派出吸血鬼!
遮天蔽日,血翼如潮。
還有太平洋戰場,以及那八年抗戰……
仔細一想,一旦改變了世界進程,所引起的蝴蝶效應,最嚴重的結果可能是——自己還會不會降生?
這就像著名的祖母悖論:如果一個人返迴過去,在其外祖母懷他母親之前殺死了自己的外祖母,那麼這個跨時間旅行者本人,究竟還會不會存在?
顯然,這不是江景虞能夠輕易解答的問題。
為了保險起見,最好的辦法就是站在時間線的邊緣,靜觀世界浪潮的起伏。
至少在這篇新聞出現之前,莉莉絲她們從未現身。
而自己,肯定是在遊戲通關後便離開了。
那麼,是什麼約束了她們在這百多年裏不出世、不作亂?
江景虞走出洗手間,找出一張記錄了吸血鬼遊戲設定重點的紙,仔細研讀。
很快,他找到了答案——
【戒律】。
通常來說,吸血鬼活動100年以上,且吸食鮮血足夠,便可以在自己的【緋紅之血】中留下除了原本血液外的一股新傳承。
這意味著,他們可以【初擁】屬於自己的後裔,成為自己這條血係的始祖,創造屬於自己的血係。
每條血係所包含的力量都不相同。
就像人類中,有的家族智力超群,有的家族情商出眾,而有的家族則多出殘疾或夭折。
這種能傳承的血係,被稱為【氏族之血】。
在氏族之血中,各自的血係始祖可以銘刻上屬於自己血係的【戒律】。
之後,隻要是屬於這條血係的吸血鬼,就必須遵守血脈傳承中的這些【戒律】!
無一例外。
想明白這一點後,江景虞坐到沙發上,打開電視機。
進入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