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那時的司年歲對魏纖溪並沒有什麼想法,因為她的世界早已灰暗一片,哪有心思去注意別人?
變故發生在劇組來到山村半年後,突如其來的地震打亂了所有人的計劃,本就建得不夠牢固的初中教學樓搖搖欲墜,劇組的人們疏散著學生,紀沉也逆著人流來尋魏纖溪,抓住了她的手要帶她逃離。
但是這時,魏纖溪眼尖地發現教學樓的二樓,有一個身量細瘦的女孩,目光涼薄地看著這周遭崩塌的一切,她們在慌亂與貧瘠中對上了目光。
那雙眼神絕望得讓魏纖溪心驚。
懷著不知道哪裏來的善意和勇氣,她掙脫了紀沉的手,跑迴了正在塌陷的教學樓,強行抓著那時比她矮了不少的司年歲離開險境。
常年練舞的魏纖溪自然比營養不良的司年歲要有力氣很多,顧不上女孩的抗拒,她把那手腕都抓得紅了一大圈,這才跑下了樓。
可是這時,一根柱子倒塌下來,目標恰巧就是司年歲,魏纖溪見她也不躲開,像是要自尋死路一般,趕緊上前想要推開她,結果反而自己被碎裂的石子砸中了腰,頓時就疼得滿頭冷汗,衣衫也被血跡打濕。
而司年歲見狀,古井無波的目光這才起了些漣漪,她震驚地看著一手捂腰一手還要來抓自己逃離的魏纖溪,步伐終於跟著邁動,沒有再做牴觸。
明明今天,她是想結束人生的來著。
可是世界總不會那麼輕易放過她,原本還並未坍塌的校門轟然墜落,無數的大小石塊如流星般砸向她們。
這會兒反而是司年歲主動拉緊了魏纖溪的手,時常躲避小孩追打的她雖說力氣不足,但勝在靈活,日常在山上上躥下跳,這下帶著個稍顯遲鈍的女人也不打緊。
兩人離開了學校。
但是也和救援隊脫離了聯繫,地麵上四處都是縫隙,她們尋找著有庇護的地方,卻仍然被雨滴似的碎石砸得渾身是血。
最嚴重的是仰麵倒向她們的石板,巨大一塊,遮天蔽日的,連帶著光亮都全然消散,魏纖溪心底一窒,在確認無法跑出去後就抱住了司年歲,用自己的後背擋住了一切。
也就是這個舉動,讓司年歲在埋入滿是冷香的懷抱後失去了所有牴觸,她從沒想過,有人會願意用身體擋在自己前麵,麵對危險。
不幸中的萬幸,她們前方還豎著一棟小房屋,石板墜下後居然正好形成了一個狹小的庇護所,空間內,兩人吐息沉重,相擁著緩解驚慌。
明明是白天,可是四周卻暗得隻能看清彼此的眼睛,司年歲掙脫出懷抱,目光有些怔愣地問:「你為什麼要……救我?」
唿吸間滿是鐵鏽味,不適得嗓子都啞了,魏纖溪脫力地坐在地上,喘息道:「我都看見你了,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靠在石板上時居然落下了一層灰,這也就導致魏纖溪如驚弓之鳥般靠近了司年歲,這個險境中唯一的同伴。
又一次被抓住了手,沒想到魏纖溪居然比自己還要不淡定,司年歲忍住被觸碰的不習慣,隻是抿緊了唇瓣,「你是……喬老師嗎?」
有些驚訝地挑起了眉,魏纖溪問:「你認識我?」
說完,想起司年歲所在的學校,認識自己也並不奇怪,魏纖溪不再說話,收迴手環住了雙臂,似乎是因為失血而感到有些冷。
司年歲看著她纖瘦而又脆弱的身子,六月份的天氣裏穿了件白色的t恤,已經四處綻開,露出了皮肉和血漬,看上去狼狽極了,可是造成她這麼狼狽的原因,是自己。
黯淡的眸子裏出現了一抹光暈,單膝跪在魏纖溪麵前,司年歲抬手想要觸碰那些傷口,但因為害怕感染而懸在了空中,「我是隔壁班的,自然聽說過喬老師。」
「哦。」
魏纖溪很是平靜地應了一聲,失血會使人脫力,尤其這區域狹窄而又脆弱,仿佛稍微一動都能察覺到掉落的灰塵與細石,她緊緊環住雙腿,下巴虛虛地放在了膝蓋上,整個人都蜷縮起來。
空間內極為安靜,哪怕是正常流速的時間也因為又餓又渴的體感被無限拉長,唯一的光亮是魏纖溪的手機,她艱難點開時,屏幕上顯示著上午十一點。
上課時才九點鍾,看來她們已經被困在這裏兩個小時了。
眼前不斷地發黑,不安的情緒逐漸蔓延,她看了一眼同樣姿勢的司年歲,嗓音格外的輕,「別怕,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至少紀沉知道她並沒有離開,所以一定會有搜救隊來找她們的。
其實這會兒心裏的感受很複雜,因為從沒有見過魏纖溪這樣過於善良的人,司年歲皺起眉,目光冷凝,「你如果不救我,根本就不會遭遇這些。」
「可是我不去拉你出來的話,你不就死了嗎?」
說著說著還輕咳了一聲,頓時又驚落很多石子,魏纖溪的狀況已經無法更加狼狽了,白衣沾血,發絲蒙灰,卻在暗處閃著堅韌的光。
司年歲一一掃過魏纖溪身上的傷口,細細碎碎的,好在都沒有再出血了,隻有腰間的比較嚴重,已經皮開肉綻。
並沒有猶豫,才十四歲的女孩脫下身上的短袖,從褲腿裏拿出藏著自保的小刀,她將衣服裁成了條狀,在魏纖溪拒絕的時候垂下目光,語氣不容置疑,「別動,萬一塌陷了怎麼辦?」
這個理由很是管用,魏纖溪果然停下了動作,隻是看著撩起自己衣擺低頭包紮傷口的司年歲,瘦骨嶙峋的背,十四歲了都沒怎麼發育的身體,她忍著傷口傳來的刺痛,手落在那布料很薄的小背心上輕輕撫了撫,「為什麼會想死呢?你才這個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