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二堂叔從籠子裏抓出來一隻火紅色的小狐貍,狐貍雙眼驚恐,還不等它掙紮,寒光一閃,刀鋒已經(jīng)劃開它的喉嚨,鮮血洶湧而出。
火狐貍四肢抽搐,被裴家二堂叔掛在了一架造型奇特的架子上。
滾燙的鮮血順著地上的凹槽緩緩流向山洞中間的圓盤中。
圓盤上的凹槽如迷宮一般,內(nèi)部鑲滿了幹涸的血漿,空氣裏有股惡臭盤旋不去,鮮血流進(jìn)圓盤,突然飛快地流淌起來,像是激活了死氣沉沉的法寶,讓圓盤碧綠瑩瑩,鮮血與綠色形成鮮明的對比,明明都是代表著生機(jī)的顏色,此時卻透著濃濃的死氣,被吸納進(jìn)圓盤上某個龐然大物的身體裏。
裴家二堂叔見血液吸收,欣喜地跪在龐然大物麵前,手舉拂塵,大聲問道:“財在何方!”
巨物後端冒氣了青煙,一股更濃的惡臭傳來,裴家二堂叔皺眉,努力屏住唿吸,卻不敢用手捂著,生怕熱鬧了這巨物。
緩緩的,巨物前段伸出一截,前頭尖尖,帶兩個氣孔,後麵遠(yuǎn)遠(yuǎn),帶兩個圓球。
皮膚粗糙,皮紋明顯,仔細(xì)一看,竟然是一顆巨大的鱉頭,那兩個大圓球就是它的眼睛。
鱉的眼珠子底下來,在地上艱難地尋找了一圈,才看到那芝麻大點的人,在獻(xiàn)祭的生靈血液催促下,它艱難地伸出爪子,用指甲在圓盤凹槽裏緩緩地劃了一下。
這動作仿佛用盡了它所有的力氣,做完以後,緩緩地縮迴頭腳,閉上眼睛,再不給一點迴響。
裴家二堂跑到凹槽處仔細(xì)查看,驚喜若狂地從背包裏掏出紙筆,仔細(xì)記下鱉妖給出的方位。
上一坐金山已經(jīng)挖空了,他們急需要另一座礦山,連續(xù)三個月獻(xiàn)祭的血肉果然讓他們得到了一個滿意的結(jié)果。
他收起紙筆,對鱉妖拜了拜便匆匆離開。
來到洞外,洞壁上被鑿出一個凹陷的四方格子,裏麵圈養(yǎng)著信鴿,裴家二堂叔取出一隻信鴿,將礦山方位塞到竹筒裏後,放飛信鴿。
雪白的鴿子撲閃著翅膀,華麗地衝進(jìn)山林上空。
有猛禽衝過來想要獵殺它,信鴿旋轉(zhuǎn)、攀升,不費摧毀之力躲過天敵的抓捕。
它麵色如常,麵對這種生死之局也淡然處之,完全不把身後被耍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的猛禽看在眼裏。
它們這些信鴿,可都是練過的。
就在信鴿洋洋得意,準(zhǔn)備攀升高度時,一聲破功之音劃過,它感到脖子劇痛,眼前一黑,啪嘰一聲掉在地上。
邊一將鴿子撿起來,對暮少春誇讚道:“你彈弓的準(zhǔn)頭太厲害了,天上飛的鴿子居然都能打下了。”
暮少春拿著臨時做的彈弓,謙虛地說:“兒時好玩,就練了練,沒想到準(zhǔn)頭還可以。”
邊一從鴿子腳上拿下竹筒,隨手將鴿子扔給草叢裏,隻見草叢晃動幾下,很快傳來咬碎鴿骨頭的咀嚼聲。
打開字條,上麵寫著簡單的兩行字:礦在東南,蜀椒林中。
蜀椒林?
蜀椒乃外邦之物,五十年前,大禹先皇出征外邦,帶迴來的珍貴植物之一就是蜀椒,後來蜀椒在大禹國種植泛濫,原本價值千金的蜀椒價格立刻跌落下來,造成不少中草藥店虧了錢。
如今大禹山地裏,也經(jīng)常能見到野生的蜀椒,信中所提的蜀椒林,如果是野生林,那東南方向最近的,就是棉城那邊。
邊一知道這些,還是幾年前有個遊學(xué)的書生來到邊城,與李實儀手談的時候,提起過棉城地貌,那時候邊一正巧因為入殮技術(shù)太次,被人控告上門,李實儀罰她跪在屋中半個時辰,一邊看他們下棋,一邊聽到的趣事。
棉城氣候十分時候蜀椒生長,在其他地方要費些力氣培養(yǎng)的蜀椒,在棉城已經(jīng)泛濫成災(zāi),山上野地裏都有它們的身影,根本不需要人類栽培。
這也成了棉城成為了大禹出售蜀椒最大的城鎮(zhèn)之一。
邊一聽的時候全當(dāng)趣事,沒想到今日卻排上了用場。
邊一收起字條,沒有在意上麵的信息,那鴿子身上帶著妖氣,她才讓暮少春將其打下來。
山上有人向外傳遞信息,鴿子卻是尋常鴿子,邊一看向信鴿肥來的方向。
小黑小紅架著黃牛走過來說:“主人,山上有山洞,外麵有陣法,我們跟著那個術(shù)士去了那裏,可惜帶著黃牛進(jìn)不去,所以才在山林等著您的。”
裴美人也說:“我找到小黑小紅的時候,它們就在山裏給黃牛找草吃,但我們也不是沒有收獲,那陣法裏都是冤魂,我二堂叔肯定是將那些被害死的鬼魂困在陣法中,不讓人靠近,這越不讓人靠近的地方,越可能藏著不可告人的東西。”
裴美人指著山中某處說道。
祂們在山上這麼長時間也不是白帶的,小黑小紅跟著裴家二堂叔進(jìn)了山,一路跟到山頂,可惜穿過一片鬆樹林,就再也不能前進(jìn)半分。
那鬆樹林鬼氣森森,鬆樹排列十分詭異,黃牛死活不進(jìn)去,小黑小紅也不想把它丟在山上,最後還是裴美人趕過來,進(jìn)去嚐試了一番。
裴美人是鬼,進(jìn)入鬆樹林沒有被排斥,但也沒有找到出路,反而在裏麵碰到了不少被放在陣法裏的怨鬼,裴美人跟它們打了一架,長著自己恐怖的臉,力壓那些鬼一頭,問了幾隻還有點意識的怨鬼,才知道這片鬆樹林暗藏玄機(jī)。
“幸虧黃牛沒進(jìn)去,否則就被陣法裏的怨鬼吃幹抹淨(jìng),毛都不剩了。”
裴美人說。
黃牛抬頭看了眼裴美人,哞哞兩聲,繼續(xù)吃草。
長戈砍掉攔路的樹枝,聽著裴美人和小黑小紅的話,大概了解了山裏的情況。
那隻信鴿,如果沒有猜錯,應(yīng)該是裴家二堂叔放走的,信鴿的目的地,就是他背後指使之人。
裴家家族雖然在霖縣勢大,但是放在整個大禹國來說,也算不得什麼,自然沒有這麼大的能耐搞來個妖邪來搶山神的位置。
信鴿送的消息是發(fā)現(xiàn)了礦脈,礦脈的消息有來自哪裏?
那隻鱉妖嘛?
如果真是如此,鱉妖有尋寶的能力,村子裏的黃金恐怕就是這隻鱉妖為他們找來的。
但是,如果村子背後真的另有勢力,那股勢力怎麼會把找來的金子給村民用?
除非,村子裏的黃金對他們來說不過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邊一倒吸一口涼氣,真若如此,鱉妖幫他們好到的金子,恐怕更多,比如一座金山!
再根據(jù)村子地理位置推測,這麼多黃金運進(jìn)村子都沒有引起人注意,隻能說明金山就在附近。
邊一突然想起她小時候,邊城附近的一座山突然塌方,壓死了不少人,郡守伯伯為此還調(diào)動了守軍去救援,那座山的位置,就靠邊城和霖縣交界的地方。
聽老人說,塌方的山曾是某大戶人家的私產(chǎn),沒想到那戶人家絕了戶,這座山也塌了。
真要是這群人挖空了金山害得山體塌方壓死那麼多人,這村子的罪孽又要加上一層。
那鬆樹林位置不遠(yuǎn),半個時辰不到他們就來到了林外。
放眼望去,林中果然鬼氣彌漫,鬱鬱蔥蔥的鬆針綠得眨眼,透著一股血氣。
站在樹上的鬆鼠著急地吱吱叫,想要阻攔邊一等人踏進(jìn)去。
灰狼更是從草叢中探出頭來,焦急地不知道應(yīng)該衝過去攔著,還是遠(yuǎn)離這片恐怖的鬆樹林。
它們畏懼吃人的林子,卻也克服恐懼想要提醒邊一一夥人。
邊一伸出手中長戈,戈刃纏繞著黑紅相見的火焰,剛剛越過鬆樹林的邊界,就與裏麵的鬼氣發(fā)出撕拉的焚燒聲。
一股難聞的惡臭飄出來,薰的小動物們驚慌逃竄。
邊一捂著鼻子,將長戈攪拌一般在空中畫圈,鬼氣被攪動,紛紛被漩渦中心湧來,然後被火焰焚燒殆盡。
幾息之間,原本鬱鬱蔥蔥的鬆樹林就黯淡了下去。
血陣最厲害的鬼氣被破,剩下的就跟迷宮一般,尋找到出口就可以了,不足為懼。
黃牛走過來,嗅了嗅鬆樹林的草,張嘴就要啃,被邊一一把握緊嘴巴。
“這種地方的草也敢吃,這麼嘴饞?”
邊一訓(xùn)道。
黃牛委屈地看著她,哞了一聲,乖巧地抬起頭。
邊一看了一眼車上睡著的旻山,不放心就這麼帶他進(jìn)去,於是讓暮少春在車上看著他些。
秦茹說:“村子裏就每一個好人,他死在這裏,不是更好。”
邊一想起進(jìn)山時,那些動物奇怪的態(tài)度,說:“先留著他的命,等我確定了一些猜測,再決定他是否留著。”
暮少春一聽這話,對旻山的敵意少了不少,還給他塞了個枕頭。
進(jìn)了鬆樹林以後,邊一才發(fā)現(xiàn)這林子詭異之處有多少。
鬼氣隻是林子險要之一,每一個關(guān)口都放著怨鬼才是殺機(jī)。
怨鬼被迷了心智,將進(jìn)入陣法中的每個人都當(dāng)成了仇人,誓要與闖入的人同歸於盡,邊一想要製服它們還不傷了它們屬實有些麻煩。
尤其,她還有點怕這些鬼。
秦茹一馬當(dāng)先衝上去和那些失去理智的鬼顫抖到一起,她吃飽了飯,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
裴美人也不甘示弱,撕扯著一隻女鬼的頭發(fā),跟祂滾在泥地裏。
邊一抽出魂線,來一隻困一隻,捆好了直接扔到小黑小紅身邊,暮少春就將它們綁在車後麵,被小黑小紅拉著犁地,那場麵混亂的很。
這些怨鬼不能留在原地,陣法腐蝕祂們的神智,呆的久了就真成惡鬼了。
邊一將祂們?nèi)冀壴谛『谛〖t屁股後麵,拖著往裏麵走。
路上又收獲了不少怨鬼,再拐進(jìn)一片鬆樹的時候,沒想到居然遇見了熟鬼。
邊一看著麵前張牙舞爪,怨氣纏身的二丫,一日不見,祂居然變成了這幅樣子。
二丫帶她們來村子,本想害她魂魄離體,送去獻(xiàn)祭給鱉妖,沒想到再次相見,居然是這種情景。
秦茹冷笑:“八成是任務(wù)失敗,被扔進(jìn)了這裏,填陣眼。”
二丫雙目漆黑,五官扭曲,魂體上到處是被啃咬出來的傷痕,再難看出昨晚那份乖巧可愛的模樣。
她理智全失,瞅著邊一如看到仇人,嘴中大喊著“還我娘命來”,一邊衝過來,想要掐邊一的脖子。
邊一一腳將祂踹開,力道之大,讓祂直接撞倒了一顆鬆樹。
“還我娘命來,還我娘命來。”
秦茹不解:“她怎麼說的是這句話。”
有怨的鬼記得的都是自己慘死,才口口聲聲要複仇。
喊娘的,確實是第一次見。
二丫幾次攻擊都打不過對方,氣的趴在地上哭,鬼哭滲人,在空落落的鬆樹林裏更是恐怖加倍。
“我娘無辜,為何選她獻(xiàn)祭,還我娘的命來,你們這些惡人,算什麼家人!”
“嗬嗬嗬~~嗬嗬~~”
二丫慘兮兮的笑著,又發(fā)瘋一般衝過來。
結(jié)果眨眼間就被邊一用魂線紮成了個粽子,扔到車上,砸在旻山的身上,跟個皮球一樣又滾到了車裏麵。
嘴巴被線纏成了撅嘴,隻能哼唧,一點謾罵都發(fā)不出來。
暮少春拍拍旻山被撞亂的衣服,將孩子往車外拽了拽,遠(yuǎn)離怨鬼的氣息。
鬆樹林過的還算順利,裴美人時不時飛上天給大家之路。
陣法沒了威脅,就如迷宮一般,走出來隻是時間問題。
出了鬆樹林,外麵便是山頂,山頂光禿禿的,沒有遮陽的大樹,陽光直曬在唯一的山洞上。
邊一疑惑,如果山上那位真是鱉妖,怎麼會是在這種環(huán)境下。
鱉妖喜水喜濕,居住的環(huán)境應(yīng)該濕氣濃鬱,避免陽光直曬,可這裏的環(huán)境處處不如它意。
看著不像是好好居住的環(huán)境,倒像是困境。
山洞外沒有人,可是地上新鮮的腳印說明剛有人離開。
裴美人篤定那人一定是她家陰險狡詐的二堂叔。
邊一在洞壁上找到了四四方方鑿出來的鴿籠,裏麵有兩隻信鴿在打盹,發(fā)現(xiàn)有人靠近後,也隻是抬眼看了一下邊一,就又閉上了眼睛。
顯然之前從來沒有被人傷過,飼養(yǎng)它的人也格外精心。
喂給灰狼的信鴿,應(yīng)該就是它們的同伴。
從洞口裏滲出來妖氣也證實了她們找對了地方。
邊一看了看黑漆漆的洞口,迎著濃鬱的血腥之氣,踏了進(jìn)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