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一痛苦掙紮,隻覺得心口要炸開,蓋住自己眼睛的手那般熟悉,是宋枝無的味道。
白澤也好,宋枝無也好,他們憑什麼為自己做決定。
忘記家人,忘記恩情,自己如同一個傻子,被玩弄於鼓掌之中。
明明……明明她更想記住的啊!
【對不起……】
【我以為,這樣對你更好……】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原諒我……】
輕輕的低歎帶著濃濃的悔意和無法釋懷的悔恨,在邊一耳邊圍繞,最後漸漸遠去。
胸口悶炸的感覺也隨之緩解下來,仿佛剛才的鈍痛來源並非是她,一直被禁錮的識海終於有了鬆動的跡象,邊一掙紮著,用力睜開眼睛,封閉的耳目在瞬間恢複,闖入耳中的是秦茹的慘叫,還有……
“噗!”
暮少春渾身是傷,狠狠撞進邊一的懷裏。
原本緊閉的房門大開,外麵已經是深夜,魅公子捂著胸口,雙目赤紅,頭發散亂,滿身的妖氣都快衝破天去,秦茹被他摁在腳下,掙紮著難以起來。
他發狂一般衝暮少春喊道:“你還不讓?當真不怕魂飛魄散?”
邊一滿腦子懵逼,到底發生了什麼?
……
“魅王八,你給老娘開開門,咳咳咳…老娘打開你的腦殼,咳咳…”
秦茹撞門撞的肩膀都要錯位了,十個指甲斷了八根,血淋淋的,在門上抓住一道道血痕。
她甩了甩手,將指甲裏堵滿的血跡甩幹淨。
她喉嚨喊得都腫了,幹疼的厲害,咳嗽一聲,都能咳出血絲來,雖然指甲斷裂,雙手受傷,好在真讓她在門上扣出一個貓眼大小的窟窿來。
秦茹將迷惑人心的梵香拚命往裏麵灌在,這種香氣對男人最擁有了,除非他不是個男人,否則肯定會被她的香氣拽入夢中。
到時候,她非要扒了魅王八一張皮。
可惜味道剛進去不久,就聽到了魅王八低低的笑聲,“她想用惑香救你,可我本就是魅魔,怎會被惑香蠱惑,你身邊的人,可真是蠢死了。”
秦茹聽出來了,這話根本就不是對自己說的,屋子裏除了邊一還能有誰,可是魅王八都囂張成這個樣子了,按照邊一的性子,早就打過來了,就算不打起來,也得懟他幾句。
可是等了許久,屋子裏都沒有傳來任何動靜,秦茹是真的慌了。
魅王八說他是魅魔,魅魔是什麼?秦茹聽都沒聽過。
還是自己成怪時間太短,半年都不到,對陰間之物完全沒有認知度,否則這時候,怎麼說也應該了解一些魅魔的優缺點,針對性對付他啊。
秦茹恨啊。
看著麵前被自己破壞的不成樣子,卻半點都打不開的門。
門內有咒術,將本應該破碎的門牢牢鞏固成形,任憑外麵如何攻擊,都無法撼動半分。
“邊一!”
秦茹含著,想聽到裏麵哪怕傳來一點點迴應。
“你在幹什麼?邊一呢?”
身後突然傳來質問聲,秦茹迴頭,發現竟是抱著蟲繭跑來的暮報國。
秦茹驚道:“你怎麼在這兒?”
暮少春跑過來,看著眼前的宮門,意識到情況不妙,急道:“邊一在裏麵?你打不開門?”
秦茹:“魅王八誆騙了我和邊一,邊一被關在裏麵,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你快幫我一起砸門。”
暮少春左右看看,那窗戶都是被陣法封死的,還不如接著砸看起來快要碎掉的門。
他走到門邊,仔細查看一番,又趴在秦茹扣出來的貓眼往裏看,裏麵黑漆漆的,偶有金光閃過,但也看不清全貌。
洞口太小,看到的地方局限性很大,實在難以看清內部情況,暮少春盯著視線前方的地麵,地麵投射出一團小小的影子,光線晃蕩,實在看不清具體模樣,他有扭動身子,不斷變換角度,盡量多看一些屋子裏的情況,根據地麵的陣法和晃動的影子,暮少春猜出了幾分屋內情況。
他臉色陰沉,退後幾步,舉起懷裏的蟲繭,狠狠砸向屋門。
秦茹驚愕呆住,反應過來後立刻衝上來,幫著暮少春給蟲繭撞擊屋門增加一份助力。
秦茹讚道:“報國你這法子好,蟲繭硬的我指甲都劃不開,正好砸門。”
轉頭又對蟲繭說:“蟲蟲,是你報恩的時候了,給我變硬變硬,再變硬,咱仨一定要把門砸開!”
屋子裏的魅公子聽著外麵那個瘋女人的瘋言瘋語,眼神輕蔑,實在難以想像,自己的下任,居然是這麼一個愚蠢至極的女人。
不管是新任的方相氏,還是新任的第六鬼,都如此不堪,上天真是瞎了眼。
“嘭——”
一聲巨響,門在蟲繭的不斷撞擊下,碎了。
刻在屋門上的禁錮咒也隨著一起被砸碎,咒語光華瞬間暗淡、消散,魅公子被反噬,又吐出一口血。
他看著衝進來的倆人一蟲,眼神裏都淬了毒。
“你們怎麼會,進來?”
他的禁錮咒,是宋枝無親傳給他,從未有人能夠攻破過,為何這兩隻不知道是什麼玩意的東西,能攻破了它?
魅公子看向暮少春手裏的蟲繭,隻是停留兩秒就立刻否認。
禁錮咒不可能毀在一顆蟲繭上,定是這個男人身上有什麼古怪。
魅公子從未見過暮少春,但是暮少春偷偷跟在邊一身後的時候,卻是見過他的。
這人見著第一眼的時候,暮少春就極為不喜,屬實是個偽善的惡人。
暮少春看著魅公子的麵容,愣了一下,脫口而出:“世上居然還有一隻魅魔?”
他表情凝重,偷偷將蟲繭藏在身後,秦茹早就聽到魅王八自稱魅魔,可是對魅魔實在是不了解,但看暮報國這般謹慎的表情,就知道肯定不是好對付的家夥。
她暗暗握了握拳頭,自從踏進屋子以後,秦茹就發現,她身上的傷口正在飛快的愈合。
寢宮裏到處都是亂竄的法力,有邊一的,也有其他人的,混雜在一起,冷熱交替,若是個凡人,早就被傷的遍體鱗傷。
但是屋中與其他力量混成一團的黑紅之氣,卻悄無聲息的鑽進秦茹的身體,修複她的傷口,滋養她的身體。
內傷外傷,全都給治好了。
也在此時,暮少春和秦茹看到了被魅王八擋在身後,吊於半空中的邊一。
邊一低垂著頭,緊閉雙眼,表情似痛苦似懊悔,顯然神智早就不清醒,而她的身上,正插著一根金黃色的光柱,穿透心髒。
秦茹跳起來就要去搶人,可還不等靠近邊一,就被一道無形的屏障撞飛出去,狠狠摔在地上,鮮血吐出,秦茹根本不在乎,她爬了幾次都沒從地上爬起來,看著空中的邊一,慘叫出聲:“怎麼會這樣??邊一,你醒醒啊,你不能著了魅王八的道!”
“沒用的,陣法已啟動,誰也停不下來,救不了她,等到她身上的方相氏之力都轉化成金光,我會成功了,哈哈,就成功了。”
魅公子癡癡看著陣法中,他笑著,卻眼含淚光,也不知道是高興,還是悲傷。
秦茹看不得他那模樣,大喝一聲,撲向他,如果邊一死了,他也休想活著,他們倆都下地獄給邊一賠罪吧!
那邊打得火熱,暮少春將蟲繭放在安全處,雙手撐在屏障前,咬緊牙關,使勁兒往裏走。
屏障上仿佛有萬根尖針,狠狠刺穿雙手,暮少春魂魄為之一振,疼痛都不足以說明他現在的感受。
鬼氣不受控製的從雙手的傷口向外泄露,他抬起頭,看著空中搖搖晃晃的少女。
她的身體,從這裏看,單薄的可憐,被吊起的手腕細的仿佛掐一下就能斷,可是就是這樣的身軀,卻扛下了所有的痛苦,為他們這些孤魂野鬼、可憐之人撐起一片安樂之地。
從邊城到京都,暮少春一直別有目的地跟在她的身邊,想尋找自己丟失的記憶,想尋找自己為什麼醒來就在她身邊的原因。
他還說別人用心險惡,他暮少春跟在她身邊又有幾分真心?
但是,不管自己的初心是什麼,他都不想看到邊一受傷。
那麼好,那麼好的一個人,就不應該生死不明的吊在那裏,任人擺布。
邊一,應該像一團火,哪怕會灼傷他人,也應該肆無忌憚的生活。
“呃——!”
暮少春咬緊牙關,用力推進雙手,往前邁進著,屏障被他推到變形,發出劈裂之音。
他是,大禹的少將,也是邊一的仆從。
他生前守護大禹百姓,死後成鬼,便隻守護邊一一個人。
哪怕他這鬼身虛弱不堪,哪怕隻有綿薄之力,哪怕拚個粉身碎骨,他都要守護屬於他的光。
【黑暗之中,什麼最可怕?】
【沒有光吧。】
【如果有一束光,照亮我的世界,我會用魂魄起誓,此生此世,生生世世,以她為尊,護她周全。】
暮少春魂體破碎前,望著高高在上的少女。
他的光,扒開了他的墳墓,砸碎了他的棺材,與月光之下,照亮了他冰冷冷的安眠之地,擁他入懷。
從那一刻起,他就想,一定要緊緊抓住她,哪怕被吞吃入腹,哪怕失去所有,都不會讓這束光拋下自己。
我願化作甲胄,護住她。
刀劍不能傷,陣法不能困。
她不自由,他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