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今天直隸天空豔陽高照,盡管還是朔九隆冬天寒地凍,但出了太陽總會使人心理上感覺暖和。
到巳時一刻時分,也是整個北京城正陽大街最為熱鬧的光景,街道上人群摩肩接踵,牛馬騾驢隨處可見,各色人群穿梭在這座國際化大都市,更添幾分生機勃勃。
鱗次櫛比的房屋鋪子前,隨處可見販賣的店家以及討價還價的客人,朱厚煒和朱厚照乖乖跟在楊廷和身後,臉上洋溢著笑容,感受著活靈活現的明朝北京早市畫卷。
文房四寶隨處可見,鋪子內賣的稍貴,攤邊就稍微便宜點,不過也便宜不到哪兒去,明朝培養一名讀書人不容易,最起碼對窮苦人家來說,單單學習的筆墨紙硯就夠窮苦人家費心費力。
好在活字印刷術和造紙術的出現,讓書籍不再成為家傳罕見之物,知識的壁壘不會再被權貴們私有,普通人也有機會魚躍龍門。
無數頭戴平定四方巾的讀書人搖頭晃腦的在文房四寶鋪子前購置物品,空氣中都多了幾分之乎者也的酸氣。
朱厚煒來到一處小攤前,購買了最為普通的硯臺,售價二錢銀,接近三百文左右。這個價格還算合理,但不得不說讀書人的耗費是真的多。
朱厚煒又去詢問旁邊的紙張,這些紙張都是花紅毛邊紙,宮內經常看到,但當他聽到價格那一刻,差點沒驚叫出來。
每刀六兩銀!!!
一刀大概就是一百張,這種紙居然需要六兩銀子,價值堪比天價!
宮內用的紙張,在民間都夠溫飽家庭半年收入了,這太離譜了!
在宮內朱厚煒還不知道原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會這麼大,這次出宮當真大開眼界。
就連一向大咧咧的大哥朱厚照,在了解物價後聽到這花紅毛邊紙都忍不住倒吸涼氣。
竹紙要便宜點,每刀也就需要五錢銀子,七百多文,但一張一百多文的紙張還是忍不住讓朱厚煒心有餘悸。
難怪明朝每個家庭,供一名讀書人科考會那麼困難,現在朱厚煒切身感受到了。
筆墨紙硯買好後,楊廷和不由好奇的問朱厚煒道:“蔚……二公子,您買這些做什麼?”
朱厚煒對楊廷和道:“楊學士,咱們今天吃飯買衣的物價你都記下來。”
楊廷和愈加奇怪,不解的看著朱厚煒。
朱厚煒隻是道:“等迴宮後,我和大哥就知道民間的價格啦。”
好記性不如爛筆頭,這次出宮大費周章,下次想要出來恐怕就不容易了,時間長了總會忘記,這些基礎物價朱厚煒都要了解,也需要讓大哥朱厚照有個參考。
楊廷和深深看了一眼朱厚煒,隻覺得心裏挺不是滋味的,如果這些話是太子殿下提出來的該多好呀!
“好!”楊廷和將筆墨紙硯拿在手中,此時充當朱厚煒和朱厚照的書記官,專門給他們記錄物價。
米價無疑是衡量物價的重中之重,朱厚煒笑著對朱厚照道:“大哥,咱們去問問米咋賣的。”
“好呀!”朱厚照拉著朱厚煒,一高一矮兩兄弟迎著陽光朝一間米鋪子走了進去。
店家是個和藹精明的中年人,雖然眼前兩個小家夥年紀不大,但店家態度卻十分恭敬,朱厚照問什麼他都知無不答答無不盡。
能在正陽大街坐擁這麼大店鋪,這名中年商人的情商是不低的。
到弘治朝,米價起伏都不算大,平均在每石半兩銀左右。折算按照一石一百斤來換算,大概一斤米五文錢左右。
這場大雪災並沒有擾亂市場秩序,米價依舊穩固,可見朝廷那些相公閣老們還是有調控市場維持平穩的能力。
很多事都要知微見著高屋建瓴,曆朝曆代能在大災麵前維持物價平穩都是一件十分了不得的事。
當然,這隻是針對京師,地方上或許就是另外一副場景了。
“楊學士,前朝的米價都是多少呀?”離開米鋪後,朱厚煒問楊廷和。
楊廷和微笑著迴答,道:“洪武時期大概四錢,永樂三錢,成化四錢五左右。”
楊廷和不愧是五歲神童,十二歲中舉,十九歲中進士的妖孽,在應試教育,在萬人過獨木橋的科舉製度下,能十九歲高中進士,這種成就實在太牛了!
而他確實配得上這份榮譽,對前朝的物價脫口就能出,就可知道他平時對曆史的積累多麼深厚,這種基本功絕對是每日每夜都在研究的結果,而他涉獵研究的卻不僅僅是儒家文化,上到治國經邦下到小民物價居然都能如此熟悉。
永樂是名副其實的盛世,從米價就能看得出來,弘治雖說在中興,但物價攀升卻是實打實的,不過相較於崇禎高漲到一兩銀一石的米價來說已經算很好了,實際從弘治開始,後代每一代的米價都在攀升,也能看出王朝走下坡路的端倪。
“二公子為何問這些?”
朱厚煒道:“老師說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我想和前代都比一比。”
一番話迴答的讓楊廷和都有些措手不及,不免感慨以前對蔚王殿下朱厚煒存在很大的偏見,一個四歲的稚童能想這麼多,能類比曆史,這絕對讓楊廷和有些佩服不已!
朱厚照衝楊廷和挑眉,意思是怎麼樣楊先生?我這個弟弟還可以吧?
楊廷和一臉無語,心道太子殿下啊,您難道不更應該去了解這些比較這些的嗎?怎麼微臣還感覺你挺驕傲的啊?
“這位公子,這位公子,借一步說話。”
一名尖嘴猴腮的男子悄悄來到朱厚照身旁,這讓楊廷和十分警惕,周圍幾名錦衣衛暗樁也悄悄的圍了上來。
那名男子還不知情況,低聲對朱厚照道:“公子要明年縣試試題嗎?大興、通州乃至直隸河北各縣的試題都能賣,保管公子考中縣試。”
朱厚照:“……”
朱厚煒:“……”
朱厚照挑了挑眉,來了興趣,問這名男子道:“這不是舞弊嗎?科舉都能舞弊的嗎?”
那男子吹噓道:“實不相瞞,我的舅舅在縣衙裏麵做廚子,這些東西都能搞來。”
“你舅舅叫什麼?”朱厚照笑著問道。
“嗬嗬,這位公子說話多少有些冒昧了,這是能說的嗎?你覺得我會傻到說這些事?”
朱厚照:“不說也沒關係,抓到你就行了。”
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