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煒當即就愣住了,呆怔的看著劉瑾,突然道:“放屁!”
劉瑾嚇了一跳,他還從未見過二皇子發這麼大的火,小心翼翼的道:“殿下,小奴,小奴也不知道原因的,小奴也認為程先生一定不會舞弊。”
朱厚煒意識到自己失態,克製住自己憤怒的情緒:“你下去吧。”
“喏。”
劉瑾逃也似的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朱厚照趕忙勸朱厚煒:“弟弟,你莫要生氣,一定是外麵那群禦史搞錯了,他們天天就喜歡惹是生非,舅舅在祭祀睡覺都能被彈劾,這群禦史最是喜歡找茬。”
“程老師一身浩然氣,怎會做那種醃臢的事呢?”
朱厚煒當然相信程敏政,但問題是為什麼啊?他已經隱晦的提醒過自家老師不要做瓜田李下的事,程敏政也答應過自己說他為人師表一定會給朱厚煒做表率。
朱厚煒的老師他自己了解,老師說過的話不會不作數,他明知自己是今年會試主考官,為什麼還要提前接觸唐寅和徐經這夥人?
“我去找父皇。”朱厚煒說著就朝東宮外走,朱厚照趕緊拉著朱厚煒道,“弟,外麵的文官不讓你去乾清宮,現在乾清宮那邊說不定還有外人在,你要去了又會被彈劾。”
此前就有外廷文官彈劾過朱厚煒和弘治皇帝,避免弘治皇帝太過於寵溺朱厚煒而造就漢朝孝武皇帝的悲劇,自那以後弘治皇帝就再也沒有帶朱厚煒去過乾清宮。
不過朱厚煒管不了那麼多:“大哥,程先生是我的老師啊!不管他有沒有參與舞弊,隻要這麼被彈劾,他這輩子就完了。”
“你不了解我老師,他一身都是儒家氣,名聲對他來說太重要了,我怕他想不開。也想去問問父皇到底怎麼了。”
朱厚照安慰自家小弟,道:“我知道的,你等著,大哥去乾清宮幫你找父皇,給你叫過來你親自問。”
這個做大哥的,自然要替自家小弟遮風擋雨,外麵文官會彈劾朱厚煒,但不會彈劾他這個皇太子,他不想讓自家弟弟再次受到外人的欺負。
“好!謝謝大哥!”朱厚煒道。
朱厚照愣了一下,然後摟著朱厚煒的肩膀道:“胡說,咱們是親兄弟,說什麼謝不謝的,我這個做大哥的當然要照顧你啦,以後不許說這些。”
“哦。”朱厚煒有些感動的看著朱厚照囂張的邁著王八步離開東宮。
……
乾清宮。
弘治皇帝在問詔內閣六部都察院,先是禮部和都察院迴話,表示並沒有發現程敏政參與和唐寅舞弊,會試經過程敏政批閱的卷宗他們都查過,唐寅和徐經的卷宗並非程敏政批閱。
但都察院禦史華昶認為這不足以就表明程敏政就沒有參與舞弊案,今年會試的策問題實在太偏,多數學子都沒有答出來,能答出來者更是寥寥無幾,為什麼唐寅和徐經偏偏就讀過這種冷門的文章,並且給出完美的答卷?
這點很可疑。
內閣敕造吳寬出列反駁華昶,義憤填膺的道:“你的意思不外乎便是年前唐寅和徐經拜訪過克勤,那次本官也在,我們隻是在探討繪畫之事並未涉及到其他言論!”
華昶依舊不卑不亢的道:“啟奏皇上,偏聽則暗,兼聽則明,臣祈求緝拿士子唐寅和徐經問詔。”
禮部郎中李時出列道:“臣祈皇上暫放程侍郎出順天府。”
李時,南直鎮江府人,成化二十三年進士。
刑部尚書白昂也出列對弘治皇帝建議道:“皇上,克勤為人剛正,且現在無真憑實據,若繼續讓克勤羈於順天貢院,空有淩辱之嫌,臣請皇上暫放克勤歸政。”
白昂,南直武進人。
朝中越來越多的人建議暫時將程敏政從順天府貢院釋放,弘治皇帝點了點頭,下令道:“暫放程敏政歸去。”
“著錦衣衛鎮撫司緝拿唐寅和徐經問個清楚明白。”
“退朝吧。”
等一眾官吏離去後,懷恩才來到弘治皇帝身邊,小聲道:“皇爺,太子殿下來了。”
弘治皇帝苦笑了一下,道:“還真是兄弟情深啊,朕這個長子有做大哥的擔當。”
他知道朱厚照肯定是替他弟弟來乾清宮的,於是道:“跟朕出去吧,這小子一定是要把朕拉到東宮去的。”
弘治皇帝背著手從大殿出來,恰好見到暖閣外的朱厚照。
“父皇……”
弘治皇帝道:“朕知道,去東宮還是春和宮?你弟在哪裏?”
父皇這麼厲害?我還沒開口呢。
“在東宮。”
“走吧。”
一路無言,很快抵達東宮,朱厚煒焦急的迎上弘治皇帝,急忙開口道:“阿耶,老師他……”
弘治皇帝壓了壓手,道:“進去說。”
東宮正殿內,弘治皇帝落座,端著茶水呷了一口,一個上午還沒喝一口茶,口幹舌燥。
“都察院監察禦史彈劾你老師與南直學子唐寅、徐經參與舞弊。”
“年前他們隨著吳寬一同去拜訪過你老師……”
弘治皇帝簡單將事發過程告訴了朱厚煒。
果然,老師還是接觸到了唐寅和徐經。
“父皇,老師那麼正直的人,怎麼可能參與舞弊啊?他還是禮部侍郎,何必為了這點蠅頭小利冒這麼大風險,一定是都察院搞錯了。”
朱厚照點頭道:“就是!這群禦史真像個蒼蠅一樣,誰都能咬一口!父皇你調查清楚可要好好懲治一下這些禦史了!”
弘治皇帝微笑著點頭,道:“朕也相信程敏政不會舞弊,但孰真孰假朕分不清楚,阿耶知道你和老師有深厚的感情,但任何時候都不要被情感蒙蔽了眼睛,生在帝王家,就要摒棄一切情感,保持中立。”
上位者也很痛苦,朱厚煒雖然知道父皇說的對,但他實在不願用最壞的惡意去揣測自己的授業恩師,這對程敏政來說無疑是一種人品上的不信任和侮辱!
氣氛忽然變的有些沉默,弘治皇帝開口道:“事情不是那麼簡單,兒子呀,大明王朝的事從來都不是孤立的。”
嗯?
朱厚煒有些疑惑的抬頭看著弘治皇帝。
“再等等,慢慢看。”弘治皇帝意味深長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