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十年。
李世民不知道為什麼,但就是心慌的很,不管怎樣都難受,甚至折騰的孫思邈從外地趕迴來,給他診治。
望聞問切,但孫思邈問診時李世民難以啟齒,因為他隻有抱著觀音婢,才能感到些許心安。
但這點他並不好意思和別人說。
這件事最終在八月初結束,那種隨時可能失去一切的感覺終於平息。
孫思邈暫時留在了長安,即便他並不喜歡這個小徒弟離開的地方,但她看重她這個二哥,他應該幫她看著點,可別真都走在他這個老頭子前頭。
哼,小沒良心的,答應好了迴來喝藥,到現在也喝不上,戲耍老人家也就算了,夢都不給托一個,孫思邈想著,重重的在藥方裏加了一味黃連。
她喝不了藥,陛下就代自己的妹妹喝吧。
反正陛下日日都得上朝,總生氣,敗敗火也好。
被苦的懷疑人生的李世民:?
但在長孫無邪的注視下,一仰頭,喝幹了,明明已經苦出了眼淚花兒,放下碗還是熟練變臉:“嗯,溫度正好。”
長孫無邪也不說破,笑著去遞給他一碗糖山楂,自己還提著筆,筆尖沾飽了濃墨,正在寫有關異族人改入大唐籍貫的政策。
李麗質十六,剛入朝,氣鼓鼓的從殿外往裏走,李承乾和李泰無奈的跟著,三人皆是身姿挺拔,穿著利落的常服。
“耶耶!他們居然還敢搞隱戶!簡直!簡直不當人子!”
在李世民和長孫無邪有意識的避孕後,李麗質也就成了他們唯一的女兒,自然是什麼好給什麼,沒有壓抑她的道理,她向往兩位姑姑,李世民就親自教導她時政,還延請了一位曾是娘子軍出身的女將軍教導她習武。
哪怕不能建一番功業,健康也是好的,不要像…某個人一樣。
從很小時就開始了調養健身的李承乾和李泰也是打下來了好底子,隻是李泰貪嘴,隔三差五總要被李世民和李承乾拎去練武場嚎哭一頓。
李世民旁的還能心軟,唯獨這件事上不留情,別說李泰了,就是李麗質剛開始練武時累的埋首在他懷裏小聲抽噎,他也隻是抱著女兒抹眼淚,但不肯叫停。
他害怕,他不想失去了。
至少,有一定的身手,就意味著能自保。
李承乾好歹是最早接觸政事的,穩得很,已經開始和李世民商量如何殺雞儆猴,看著端方君子白團子,切開全是芝麻餡兒,已經被朝政醃入味兒了。
至於李泰,正拉著李麗質安慰:“哎呀,姐姐你放心,我必定給他們全寫到故事裏給報紙投稿,這次絕對不用化名。”
在曾經上馬都上不去的年紀,李泰就已經被精彩的小說“荼毒”,抓著自己喜歡的金玉衣扣當靈石往劍上踩,嘴裏還煞有介事的喊:“禦劍!起!”
當然,後來被李世民好氣又好笑的解釋了半天,都是假的,長大了點兒後也沒少拿這個笑話李泰。
李泰雖說還不大,但又八卦文筆又好,李世民和李承乾有時就叫他起草詔書,或者編纂夾帶私貨的各類故事,就像殷靈毓當時做的那樣,李世民現在也很熟練的掌握了輿論引導。
富國強民製律令,征伐四夷拓國疆,廣納賢良虛納諫,盛世貞觀譜華章。
今日大唐,海上絲綢路,西域通八方,萬國來朝聖人天子,尊為“天可汗”。
李麗質也知道憤怒無用,那起子惡人心肝都是黑的,隻覺懲戒力度還是不夠大,揮手叫身邊屬官:“為本宮留心一番後續,想來你也熟悉!
畢竟估摸要有不少人送去悲田院,正好,她也是悲田院出來的。
少女頷首行禮,退下。
她現在不叫小丫了,叫衛瑜。
衛琳,也就是小花,留在了悲田院,一方麵照顧看不見但心算一絕的帳房衛玷,一方麵也是替朝廷管理悲田院。
狗娃衛珩現在正在王皓那裏預備科舉下場,力氣大的石頭衛琉參了軍,衛淑當年因為狗娃和石頭挺身而出去救殷靈毓,堅持領養了他們。
如今的衛淑在戶部,她那兩年被殷靈毓在商業上一帶再帶,吸金能力極為恐怖。
李世民和李承乾幾句話間將還敢頂風作案的某些人定性,又預備上一期報刊點名並抄家流放,榨幹最後一些用處。
李世民“抱怨”:“真是的,好好的日子不過,非想去關外替朕開荒,再這麼下去,就得拿船往海外流放了,地方都不夠用!
“那耶耶可以去找諸位國公再往外打打!
“算啦,路都修不完,鐵軌都鋪不完了,再說,耶耶得給你留點兒武功!
李承乾啞然。
事實在這兒,還真說不過他。
當年小姑姑猝然離世,隻留下大量的構想和研究,其中大部分鑽研過後都能用,這些年他們一直在慢慢實踐,國力強盛,國庫充裕,又有炸彈在手,沒直接打到海外去,都算他們克製。
“那些關外黑土開墾的如何了?”
“耶耶,進程過半了……小姑姑當年留的這方麵的卷宗在哪兒?”
“應該是……第二排第十格?耶耶去找找。”
李世民起身去了給殷靈毓住過的側殿,這裏的一切都還保持著曾經殷靈毓住過的樣子,但少女的驚世言都化作了冰冷死板的墨色叮嚀。
他將莊子上的那些文字都搬迴來放在了大明宮,然後封了那間書房,隻留下了實驗室,給其他人繼續用。
“……靈毓真是壞孩子,留這麼多攤子叫我們不敢忘記了你……”
李世民的聲音輕的似有若無,夾雜歎息。
幾日後,又是議事。
李世民的心腹臣子不減反增,老少都有,這次去關外組織東北大開發也算個大項目,眾人爭先恐後的搶。
歲月和史書向來無情,想留下痕跡就總得竭盡全力。
然而殷靈毓不用。
就像陛下拿出的那些已然泛黃的紙張一樣,大唐在,她的思想政策就都在。
昭昭大唐的青史裏,他們的記憶裏,都永載著冰雪般的那人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