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默了默。
……看在大哥對他確實不錯的份兒上,不過分的話,幫一下也行。
當然麵上還是很乖的笑著:“大哥,稚奴才上朝,也不知能幫上什麼忙?不過稚奴會盡力的。”
“救災心得寫了嗎?”殷靈毓話鋒一轉(zhuǎn)。
李治老老實實搖頭。
“尚未,現(xiàn)場實在……我便隻焦心於受災百姓了,還未來得及。”
殷靈毓就自己將輪椅往一旁挪了挪。
“過來寫一篇,能寫多少算多少。”
李治嘴裏有點發(fā)苦,但也明白,大哥十幾歲監(jiān)國,屢得朝中重臣稱讚,當年就是耶耶也無比認可,時常炫耀,不管出於什麼目的,現(xiàn)在大哥願意親自指點自己都是好事。
“是。”
李治在寫的同時,殷靈毓也提起筆,按照記憶裏的那些措施,調(diào)度,一條一條默寫下來。
救災,沒有人比得過後世。
因此,等李治看到殷靈毓遞給他的滿滿當當?shù)囊?guī)劃時,表情略有些許呆滯。
要是大哥沒有腿腳不便,再把這策論往上一遞……呃,會有四哥搗亂,自己還是能爭取一下的。
說起來,還是耶耶確實太寬縱四哥,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千方百計,左出右出,獲得的關注也略遜一籌。
兕子身體弱,又是被耶耶親自撫養(yǎng)長大的,倒是差不多能和四哥平分秋色。
大哥……刨除國事,其實……確實少了些,還總是很正經(jīng)的維持儲君應有的樣子,沒辦法撒嬌賣乖,確實是吃虧。
埋頭苦讀了好一會兒,等差不多吃透,李治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過去了很久,久到身旁已經(jīng)點起了蠟燭。
然而他顧不上旁的,立刻張望,看到殷靈毓還坐在輪椅上,就在身旁不遠處翻著書,迫不及待。
“大哥,這裏……”
“還有這裏……”
一問一答間,稱心又端來了兩碗熱騰騰的雞絲麵,李治的確也餓了,暫且將那份救災規(guī)劃放下,一口吃下去卻又愣住。
他碗裏的雞絲是格外用糖醋醃過的。
在鮮美的雞湯裏可能有點突兀,可是,這就是他的口味,也是他的習慣。
他比較愛吃酸甜的口味,也喜歡更豐富味道的食物。
可,他沒有特意和大哥說過。
李治抬眼看過去,青年正看著他:“怎麼了?”
坦然,溫和。
“……沒什麼。”李治低下頭,狠狠往嘴裏塞了一大口雞絲,微微的酸甜,濃鬱的鮮美,越嚼越香,於是話語變得有點含糊不清:“大哥方才說,要我?guī)褪颤N忙?”
太虧了!
大哥拿一碗麵就讓自己給他幹活!
但是……
方才那一瞬間,很想很想迴饋他的好。
悄無聲息的就把人俘獲。
看來他還有得學。
“不急。”殷靈毓輕聲道:“先吃飯吧,身體最重要,不夠還有。”
李治自然沒吃飽,他現(xiàn)在這個歲數(shù)正是飯量最大的時候,足足又添了兩滿碗,才心滿意足的放下筷子。
好吃,滿足,真香。
也是這些天在外麵跑的,岑文本跟著,他不敢有鬆懈,又見到那些百姓流離失所,凍餓困苦的處境,自然也不見得有心情好好吃飯。
殿內(nèi)燈影輕輕搖晃,伴隨著交談的話語和小聲的驚唿。
殷靈毓莫名有點想笑。
李治眼底的興奮都要溢出來了,還要裝小白花驚訝推拒一下,也是蠻可愛的了。
次日的朝堂上,參奏李世民的活動暫且停下來了。
有些人還有點意猶未盡,畢竟,這種不用負責的,站在大義上隨意批判指點的感覺,真的很爽。
明白人裏有不少還特意看了眼太子的幾位老師。
原來你們過著這種好日子!
李泰也聽聞了風聲不對,借口養(yǎng)傷,至今還未出過門,更別提來上朝了,躲在府中又煩躁又忐忑。
鬧的有點大了,他怕自己被廢。
畢竟他很清楚,他其實帶著故意的試探,而且打起來時也刻意往李承乾的舊傷上踹。
真要論起來,他的確是不占理,隻是還沒有人壓著他去道歉罷了。
此刻門客中卻有一個往常不算太起眼的站了出來。
“殿下勿憂,在下有一計,可保殿下重獲眾臣支持,陛下聖心。”
李泰眼前一亮:“你且細細道來。”
殷靈毓今天也出了東宮,除了催她在將作監(jiān)下的單,就直奔程知節(jié)府上去了。
程知節(jié)不解,但用心迎接。
他最是個粗中有細的人,自有一套察言觀色,體會人心的本事,因此,他暗戳戳的也支持著魏征。
太子殿下一路走過來,他們這些老臣都是看著的,聽說得了鬱疾,程知節(jié)反而有種塵埃落定的心情。
果然,殿下不是那種糊塗孩子。
他隻是生病了。
“殿下怎麼有空來看俺老程?”
然後迷茫的程知節(jié)迷茫的拿著方子和藥膳單子目送殷靈毓被推著走遠。
不是?
啊?
殿下自己還傷著呢,來給他看病?
他何德何能啊?
不過,他倒是問出了一點東西,可以考慮說給陛下聽。
不愧是他!
程知節(jié)一邊自誇了一句,一邊備馬車入宮。
“你說什麼?”
李世民剛準備出宮去見殷靈毓,被程知節(jié)找過來本來還想打發(fā)他迴去,卻聽他說有事關太子之事稟報,便壓下性子讓他進來了。
什麼叫做,太子親口說,醫(yī)術(shù)是在觀音婢逝去後,常憾無力,心緒難平,故此研習?
遺憾於自己沒有能力去救阿娘,所以特意研究學習醫(yī)術(shù),現(xiàn)如今又不聲不響給稚奴,給兕子,給魏征甚至給麵前這個程黑子調(diào)理身體嗎?
程知節(jié)難得沒嬉皮笑臉,眼神複雜難明:“陛下,太子脾性溫和,可再好的脾氣也不能一直憋著,您瞧,憋出事兒來了吧?”
“臣不明白您為何總是不滿足,就是再好的馬它也不能一直跑,跑著跑著,可能一停,就徹底累死了。”
“殿下是個好孩子,至少臣從未見過哪朝太子如此體恤臣子,這樣的殿下,永遠不會是能虧待江山社稷之人,恰恰相反,臣都怕他為了社稷不顧及自身。”
“他不需要更多雕琢,臣言盡於此。”
程知節(jié)退下了,然而李世民卻沒有起身。
他有些不敢去見李承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