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晴朗，早春驕陽灑下溫暖，爽風(fēng)吹過，壓低了剛剛冒頭的各色野花。


    筆直官道仿佛利劍，將秦嶺黃河間的大片平原一分為二。


    此刻官道上，五千大軍，帶著漫天旗幟，沿著官道筆直行駛向潼關(guān)。


    五百重騎在前，身後跟著全員布麵鐵甲的京營士卒。


    而在重騎更前方，則是相比起來，仿佛叫花子一般的兩百多步卒，以及六十連鐵甲都配不齊的騎兵。


    裴元微微迴頭看了眼身後，身後京營不僅騎兵人馬具甲，甚至就連騎兵身後的步卒，居然也都全員穿戴了全套的布麵甲胄。


    帶著難以置信的愕然，呆呆迴頭看向一旁孫化：


    “這些京營，這麼有錢？”


    本來安靜的隊伍被裴元一句話點醒，孫化先是小心看了眼前方不遠(yuǎn)處的孫傳庭，以及孫傳庭右邊的秦山。


    隨後才略帶不滿瞪了過來。


    要是之前，孫化這種眼神裴元少不得又得爭執(zhí)一番。


    但此刻裴元卻隻剩下呆滯，對身後京營的奢華反應(yīng)不過來。


    孫化也瞟了眼身後，看著重騎同樣奇怪打量過來的眼神，癟了癟嘴：


    “京營是拱衛(wèi)京師的部隊，能進(jìn)去的都是官宦子弟，家中非富即貴。”


    “打起來可能不怎麼樣，但在裝備上...”


    孫化沒有繼續(xù)，因為聽見‘打起來不怎麼樣’後，後麵幾個重騎已經(jīng)瞪了過來。


    要不是更前方孫傳庭和秦山，說不得還得嗬斥兩句。


    也不看看自己身上是什麼叫花子裝備，也好意思在這裏對著我們這些京爺評頭論足。


    兩邊眼神一陣交流，而在最前方，孫傳庭也沒迴頭，隻是目視遠(yuǎn)處越來越近的巍峨潼關(guān)，眼中帶著一絲笑意。


    “等進(jìn)了潼關(guān)，本督自當(dāng)為你安平營配發(fā)甲胄。”


    說著偏頭看向秦山，孫傳庭嘴角是難以壓抑的笑容。


    “好兵自然配好甲，你放心，本督之前隨洪承疇總督潼關(guān)時，武庫中備了不少好甲。”


    說道洪承疇，孫傳庭的臉色微微一沉，就在李自成圍開封的當(dāng)下，洪承疇也正在關(guān)外總督著與滿清的寧錦決戰(zhàn)。


    開封與寧錦幾乎是同步進(jìn)行，而且兩者的局勢，都糜爛到了極點…


    隻是這絲變化來得快去的也快，看著秦山聞言一臉平靜，孫傳庭的笑容重新迴到了臉上。


    趙宇在一旁默默看著，昨夜秦山迴敬了一杯酒後，自家大人的笑容就沒停止過。


    這甚至比剛剛出獄，被崇禎接見時還要高興。


    隨後前方傳來一陣銅鑼聲，孫傳庭聽了臉上喜色更加明顯。


    迴頭看著已經(jīng)遙遙在望的城牆，孫傳庭舉起馬鞭指了過去：


    “前麵，就是潼關(guān)。”


    大軍前行，秦山也順著孫傳庭的馬鞭看了過去，隨後巍峨的潼關(guān)，仿佛一座人造的山脈，橫貫在秦嶺與黃河之間。


    微微掃視，秦山眼底倒映著這座雄關(guān)。


    潼關(guān)橫亙於三秦大地的咽喉位置，從東漢起經(jīng)過隋唐明三代擴建，其規(guī)模和防禦體係，已經(jīng)堪稱天工之作。


    此刻放眼，能夠看見漫長的城牆，南靠秦嶺，北臨黃河，連著外圍十二座堡城，整個潼關(guān)防禦體係呈‘工’字型隔絕內(nèi)外。


    安平鄔堡不過五米牆高，而在潼關(guān)，依靠山勢，高度直接陡升為三十米。


    現(xiàn)在即便隔著很遠(yuǎn)，秦山一眼看去，也能看見城牆上甕城、箭樓此起彼伏的堆疊在一起。


    帶著些許愕然，秦山身後傳來一陣倒吸冷氣聲。


    雖然世代生活在潼關(guān)周圍，但孫化裴元等安平鄉(xiāng)的鄉(xiāng)民，卻從未見過如此震撼的關(guān)隘。


    孫傳庭輕撫了一下長須，眼角帶著一點笑意，自顧自開始了介紹：


    “潼關(guān)說是關(guān)隘，更是一座城池。”


    “萬曆年間，城中街巷便多達(dá)五十餘條，牌坊廟樓更是林立。”


    說著，孫傳庭看向秦山：


    “而且曆史上，這裏也是曹操破馬超，安史之亂陣亡二十萬將士的地方。”


    孫傳庭本就文官出身，對史書自然多有拜讀，此刻介紹起來，居然格外流暢。


    而秦山聞言也是帶著肅穆，默默注視過去。


    大致介紹完，孫傳庭終於不再等待，伸手揚起馬鞭，直接抽打在戰(zhàn)馬身上，整個人疾馳出去。


    身旁趙宇見了臉色一變，猛然握緊韁繩，對著身後大軍揮了揮手：


    “快些跟上。”


    隨後整個大軍，跟著小跑起來。


    隻是看著身後慢吞吞的京營，趙宇略帶焦急的偏頭看向秦山：


    “秦大人，你的安平營跑的快些，不如你先跟去？”


    孫傳庭現(xiàn)在隻有一個人，潼關(guān)又不安寧，趙宇深怕就這點路，孫傳庭有個什麼三長兩短。


    秦山聞言也不猶豫，隻是跟著揚起馬鞭，帶著身後六十騎，追了上去。


    潼關(guān)已經(jīng)不遠(yuǎn)，秦山六十騎又都是老卒，駕起馬來格外快速，隻是片刻後，便看見了遠(yuǎn)處立於巍峨城牆前，孤身一人的孫傳庭。


    隻是看著遠(yuǎn)處孫傳庭，秦山卻眼神微凝，目光順勢打量起周圍景色，隨後看著空空如也的潼關(guān)，眉頭輕皺了起來。


    兩下來到孫傳庭身後，高大城牆下，隻有幾個部將跪在地上，默默恭候著孫傳庭。


    而孫傳庭則孤身一人立於原地，眼中喜色消散，滿眼低沉的注視過去。


    現(xiàn)場氛圍奇怪，感受秦山六十騎抵達(dá)，下方十幾個部將，略帶好奇的微微抬頭看了過來。


    隨後看著秦山這副‘寒酸’樣，臉色有些奇怪。


    秦山緩步來到孫傳庭的身後，也不說話，隻是默默候著。


    而孫傳庭掃視一圈，雙眼徹底沉了下去：


    “官兵呢？若此時來的並非是我孫傳庭，而是闖賊，那潼關(guān)豈不是要失陷？”


    帶著一絲明顯責(zé)備，下方幾個部將匍匐的更低，但秦山看去，卻發(fā)覺這些人雖然動作恭敬，但臉上神情卻帶著明顯無謂。


    隻有最前麵一員長得五大三粗，一臉憨厚的大漢，小心抬起頭，臉上反而恭敬許多：


    “潼關(guān)兵被汪喬年與賀人龍帶走，現(xiàn)在整個潼關(guān)，連守城的，也不過是剛剛招攬來的兩千鄉(xiāng)勇。”


    說著，那大漢還看了秦山一眼，上下打量一番思索後，眼神微微睜大。


    秦山則看著遠(yuǎn)處看見自己，猛然轉(zhuǎn)過身不敢再望過來的鄉(xiāng)勇，眼底有些錯愕。


    這兩千鄉(xiāng)勇，居然還是自己老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