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傳庭走了進來,但在場眾人,臉色卻全然沒有了一開始興奮。
現(xiàn)場一片寂靜,酒憨的部將們,右手也下意識扶上了刀柄。
不是,扛陌刀進來,會不會有點太過分了?
看著尤其看著陌刀那寬大厚重的刀刃,這一下下去,穿什麼甲都是白搭。
人群呆呆望過去,唿吸忍不住放輕。
此刻明明自己才是人多的一方,但秦山領(lǐng)著那十個親兵僅僅隻是往那一站,現(xiàn)場氣勢卻被對方直接奪了過去。
而且就算不看秦山,僅是身後那十個親兵,眾人也是目光微微一縮。
眾人小心注視,這等悍卒哪怕隻有十個,全盔全甲再配上馬,就足以做許多事情。
就比如滿清在沒有火炮前的攻城,便是選取幾十白甲悍卒先登破門,隨後放清軍騎兵進去。
隻是這樣的兵,眾人已經(jīng)許久沒有在大明北軍之中見到過了。
更何況...
人群微微偏頭看去,看著人群最前的秦山,瞳孔下意識收縮。
秦山會不會被人海淹死,帳內(nèi)眾人不知道。
他們隻知道這個距離,秦山手中那桿陌刀,想殺誰,誰就得死!
而且死的很慘!
隨後眾人順著這個想法,紛紛將目光看向了賀人龍。
賀人龍的臉色已經(jīng)完全鐵青,他目光不斷在秦山和孫傳庭身上來迴轉(zhuǎn)動,臉上戒備遠遠大過了歡迎。
賀人龍此刻心裏悔啊!
看著悍卒,再看著秦山手裏誇張的陌刀,賀人龍隻恨自己方才怎麼沒想到多問一句有沒有甲。
隻想著十幾個人再厲害也翻不起浪,一時間被喜悅衝昏了頭腦。
孫傳庭也仿佛沒有看見在場眾人的情緒變化,向前一步。
還沒開口,賀人龍便已經(jīng)先開了口。
帶著一股堅決,賀人龍握著刀柄注視過來:
“督師,帳中人多,還請讓親兵候在帳外即可。”
雖然客套,但言語全無尊敬,反倒是暗含了一份威脅意味。
尤其說到‘親兵’兩字,目光更是直直盯向了秦山。
孫傳庭剛剛邁出的腳步一頓,隨後轉(zhuǎn)頭看向了秦山。
秦山扶著刀,盯了賀人龍一眼,隨後對著孫傳庭輕輕點了頭。
轉(zhuǎn)過頭,孫傳庭直接看向秦山帶來的老卒。
“你們在外候著,秦將軍跟著我即可。”
親兵們先是看了秦山一眼,見著秦山點頭,這才整齊抱拳,直接走了出去。
隨後透著些許門簾,可以看見十個親兵,直接站在大門口,將原本執(zhí)勤的賀人龍親兵給擠開。
賀人龍親兵有些惱怒,但看著秦山帶出來的這十個人,到了嘴邊怒氣,隻能咽了下去。
人少了多半,大帳內(nèi)的氣氛終於安穩(wěn)一些。
雖然最想的人沒有離開,但看著自己帳下密密麻麻的披甲部將以及親兵。
再看著拋開孫傳庭,等於孤身一人的秦山,賀人龍到底沒有再繼續(xù)要求秦山也出去。
此刻大帳內(nèi),孫傳庭和秦山站在中間過道。
兩側(cè)是站滿全盔全甲的部將和親兵,部將們站了起來,右手死死扶著刀柄,目光片刻不離的放在秦山身上。
眼中也全是緊張到極致的戒備。
而在大帳最內(nèi),眼前如此一幕的賀人龍,臉色終於放緩了一分。
看著賀人龍安穩(wěn)下來,孫傳庭臉色不變,又向前了一步。
“賀人龍,陛下聖旨在此。”
說著,孫傳庭舉起了一麵聖旨,周圍軍將見了,下意識看向賀人龍。
現(xiàn)在他們依然是官軍,看著皇帝的聖旨,還是會不自覺低上一頭。
此刻看著賀人龍,也是想要看著賀人龍什麼反應(yīng),自己也好跟著。
眉眼微跳。
賀人龍心底越發(fā)緊張。
目光死死盯著孫傳庭手中的聖旨,隨後目光不斷在聖旨和秦山身上晃動。
看著秦山依然安穩(wěn)站在原地,最讓賀人龍忌諱的後金弓也沒有帶來,賀人龍臉上浮現(xiàn)巨大掙紮。
所有人都望著賀人龍,孫傳庭也沒有催促,就這麼默默等待。
直到好半響後,在部將們都皺起眉頭,賀人龍才頂著額頭的一絲冷汗,也不靠近孫傳庭,直接在原地單膝跪在了地上:
“末將賀人龍,接旨。”
雖然俯身,但頭卻沒有埋下,反而是抬起頭,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孫傳庭。
完成抱拳的雙手,也是在鬆下後,直接扶在了刀柄上。
孫傳庭仿佛沒看見賀人龍表現(xiàn),隻是當著眾人麵,緩緩打開了聖旨。
周圍部將見狀齊齊想跪,賀人龍卻立即抬起手,一臉惡狠的盯了一眼。
被如此目光一看,部將們立即停下動作,隨後反應(yīng)過來,所有人一臉戒備的將目光看向?qū)O傳庭。
雖然結(jié)果還未揭曉,但看著秦山帶來的十個親兵,以及同樣披甲的秦山,賀人龍心中的警鍾,已經(jīng)高聲長鳴。
事後若是錯怪,賀人龍自然會想法子彌補,但若是沒有錯怪...
現(xiàn)場眾人目光閃過莫名,沒有誰會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聖旨緩緩打開,明明不長,但眾人隻感覺時間過得格外緩慢。
直到孫傳庭開口,眾人才重新感覺到了時間流逝。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賀人龍隨汪喬年出關(guān)禦寇,本應(yīng)在朱仙鎮(zhèn)大敗賊軍,卻因賀人龍遇敵先潰,致使朝廷剿賊大事,功虧一簣...”
孫傳庭義正言辭,話語說出來也帶著昂揚。
但隨著孫傳庭的開口,與昂揚相反,是整個大帳,越來越低迷的氛圍。
部將們眼神緩緩沉下,唿吸變得沉重,握著刀柄的手也慢慢使上了力。
一股絕望到極限的癲狂,開始在大帳內(nèi)彌漫。
孫傳庭還在繼續(xù),而上方的賀人龍,卻已經(jīng)帶著一陣低笑,緩緩站起了身:
“哈...哈哈哈...”
莫名笑容,賀人龍看著依然在埋頭宣讀聖旨的孫傳庭,臉上全然沒有了任何期待與興奮。
隻有氣到極致,反倒平穩(wěn)下來的冷靜。
不等孫傳庭念完,賀人龍冷笑完後,直勾勾看了過去。
隨後昂起頭,直接對著孫傳庭大聲嗬斥:
“在這裏,誰能殺我?誰敢殺我?!”
突然的暴喝,現(xiàn)場是一片突然抽刀的密集鏗鏘。
部將和親兵們帶著陰到極點的眼神,順著賀人龍的話,看了過去。
誰敢殺賀人龍?!
哐啷一聲,孫傳庭依然念著聖旨,秦山手中陌刀,猛然杵在了地上。
陌刀誇張,周圍部將氣勢為之一低,賀人龍呆呆看著,半晌後...忍住一聲輕笑:
“...倒是個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