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連續(xù)幹旱讓大地極為幹燥。
沒有雨水導致的泥濘,軍營內(nèi)的軍卒享受幹爽的同時,靠近渦河還不用擔心淡水。
此刻軍營外,渦河對岸。
一行人站在原地等待著河船前來接引,同時目光默默打量遠處。
寬闊的軍營,漫長長長的糧車隊組成了一條望不到邊的長線。
這條長線直接連接著軍營與潼關(guān),長線片刻不停,將一車車物資和裝備不斷運進軍營中。
隨後軍營仿佛一尊饕餮巨獸,將物資吃進去後,又源源不斷的將空車吐了出來。
而在這片刻不敢停的物資喂養(yǎng)下,是軍營內(nèi)響徹天空的訓練喊殺聲。
周延儒忍不住站在馬車上,盡可能向著河對岸望去。
四萬多人的部隊大致分成了三團。
七千京營、兩萬多潼關(guān)軍、六千收編老卒。
此刻這三團人馬都在安平營指導下不斷展開訓練。
雖然這些軍卒暫時還沒有接受係統(tǒng)覆蓋,但靠著一千銳騎充當教官,倒也練的熱火朝天。
“首輔大人,船來了。”
一名隨從麵色帶著點點憋屈,不滿的看著靠過來的那艘堪稱‘破爛’的大船。
周延儒呆呆的收迴眼神,麵對隨從提醒,居然沒有反應過來。
此刻他隻是有些驚愕,帶著疑惑的看向隨從:
“秦山到渦河幾日了?”
隨從愣了一下,雖然不明白自家大人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但還是立即低頭快速想了一下:
“整三日,若是連著過河那天,可以算作四日。”
周延儒臉色更加呆滯,隨後帶著一點不敢置信,又看向了遠處:
“三日,就能讓這些人心甘情願的訓練起來,這人心...”
周延儒猛然止住自己無意識的低語,隨後一陣河風吹來,周延儒感覺世界有些偏倒。
連忙扶住馬車,下方隨從也是驚的立即上前攙扶。
好不容易止住身形,周延儒微微喘了口氣,慢慢從馬車上下來。
接著看向周圍荒涼,還是忍不住歎了口氣。
丁啟瑞的事情對崇禎給予了極大衝擊。
不僅直接將丁啟瑞抄家,而且還把推薦丁啟瑞的周延儒給派來做這送信的差事。
雖然冊封的是三邊總督,這個官位並不小,但也絕對輪不到周延儒這個首輔來。
“陛下此舉,還是責罰的含義大了些。”
無奈歎了口氣,沒有立即上船,周延儒轉(zhuǎn)頭看向了隊伍最後。
一名身著尋常甲衣的京營士兵默默站立。
看著周延儒看來,這才沉默的上前。
隨後也不說話,隻是將一封文書遞了上來。
揮手將這個錦衣衛(wèi)出身的京營兵喊退,周延儒打開了文書。
快速掃過,而後周延儒的雙眼,忍不住不斷睜大。
“這...居然如此酷烈?!”
周延儒有些震驚的抬起頭,目光看向了河對岸,握著文書的手更是有些顫抖。
隨從見狀滿是疑惑,下意識瞟了眼信件,隻能隱約看見丁啟瑞、小廟等字眼。
周延儒轉(zhuǎn)頭又看向那錦衣衛(wèi)京營確認,對方則是再次點了點頭。
文書上的內(nèi)容很簡單,不過是丁啟瑞的死法。
周延儒此刻看著這文書,再看著河對岸喊殺震天的四萬大軍,他突然感覺握著文書的手格外發(fā)燙。
本意是想要找些證據(jù)拿捏秦山,可此刻看著這文書,周延儒看見的居然不是什麼證據(jù),而是催自己喪命的定時炸彈。
“大人?!”
恍惚中,一聲大喝將周延儒喚迴了神,隨後周延儒仿佛受到巨大驚嚇,居然直接將文書丟了出去。
隨從見狀一愣,連忙再次開口:
“大人,船上來人問我們還過不過河。”
拉住周延儒,隨從有些震驚的看著自家大人。
目光快速掃過地麵上文書的內(nèi)容,隨從目光忍不住也微微振大,隨後抬眼看向周延儒,同樣瞪大了眼睛:
“這秦山...不怕...?”
隨從呆呆開口,周延儒則是猛然瞪了過來:
“怕什麼?怕朝廷?”
隨從呆滯的點了點頭,隨後又慌忙搖了搖頭。
周延儒看著隨從慌亂模樣,忍不住有些氣笑。
指著河對岸,周延儒滿是自嘲:
“對岸是什麼?”
隨從錯愕:
“官...官軍。”
周延儒臉色一扳:
“不,是大明朝在北方的最後一支野戰(zhàn)軍團!”
低頭直勾勾望向隨從,周延儒話鋒一轉(zhuǎn):
“而這支野戰(zhàn)軍團,現(xiàn)在姓秦...”
隨從慌得手腳一亂,下意識看向了河對岸。
大軍雲(yún)集,四萬多人鋪展開,在河對岸根本看不到頭。
有些不敢置信,隨從轉(zhuǎn)身咬了咬牙:
“可他畢竟是朝廷冊封,到時候隻需朝廷一道旨意...”
隨從還沒說完,周延儒便已經(jīng)氣的揚起了手。
隻是看著跟隨自己多年的隨從,又是族中子弟,周延儒到底忍了下來。
帶著一股恨鐵不成鋼,周延儒輕哼一聲:
“朝廷?不要說下發(fā)旨意,我看對岸情況,就是秦山要拉著人造反,這群人也不帶眨眼的。”
說完,周延儒又看了看身邊自己這群人,隨後直截了當?shù)睦^續(xù):
“到時候先從砍我們開始。”
看著周延儒理所當然,隨從頓感後脖頸密密麻麻激出一層雞皮疙瘩。
有些心懼的看向?qū)Π叮系男⌒R呀?jīng)等的滿臉怒火走了過來。
“你們這群狗...”
“…這群官爺,到底過不過河?”
小校好不容易止住話,看到周延儒的眼神不僅沒有絲毫恭敬,反而摸上了刀。
隨從下意識想要大怒,但迴想周延儒的話,卻又怎麼都不敢開口。
可憐在京師這隨從見得都是四品以上的大員,而且往來無不客氣恭敬。
此刻到了渦河邊,居然被一個小校直接嗬斥。
而周延儒則是看著那小校粗糙的雙手,以及有些黝黑的皮膚。
這種還帶著不少老農(nóng)痕跡的軍卒,周延儒幾乎立即就反應過來,這怕是剛剛從流寇轉(zhuǎn)為官軍不久。
顧不得責怪,周延儒直接上前帶出一片極為自然的和善:
“煩請帶我們過河,並通報秦總兵,就說周延儒拜見...”
“不,求見!”
連忙改了口,周延儒將姿態(tài)放低,那流寇小校帶著狐疑的上下掃視周延儒一圈,隨後帶著不耐煩,揮了揮手:
“上船吧,過了河自然有人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