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氣氛一片寂靜。


    今日本就是來巡查漢八旗，此刻身邊幾乎全部都是降軍。


    洪承疇臉色還看不出端倪，可下麵眾人看著鼇拜絲毫沒有半點遮掩的神情，幾乎很快便猜到了一個大概的方向。


    漢八旗的軍卒們臉色紛紛麵麵相覷，隨後幾乎所有目光，全部都看了過來。


    皇太極背對眾人的臉上已經浮現出了一點慌亂。


    氣定神閑的前提是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可眼下洪承疇出的主意沒一個起效的不說，對麵那夥明軍怎麼能打到這種程度？


    八旗是百戰餘生再加上百戰百勝帶來的高昂士氣。


    這種士氣有一個不好，便是不能過多失敗，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敗，那麼士氣的崩潰也會發生的很快。


    若是前線阿巴泰的人馬真的士氣崩潰，對於皇太極的所謂大清來說，將是一場絕對的滅頂之災。


    皇太極看著洪承疇，但洪承疇此刻的心裏卻已經隻剩下震驚。


    多少年了？多少年沒見過如此悍勇的大明軍隊？


    這恐怕隻有朱元璋的洪武明軍和朱棣的永樂明軍才能拿出來比比了。


    洪承疇此刻心中既是驕傲又是無奈，看著自己身上此刻穿著的清軍官袍，洪承疇的心中已經不知道多少次泛起了後悔。


    關外的寒風在此時微微吹過，將洪承疇的沉思拉了迴來。


    看著眼前皇太極已經可以殺人的眼神，洪承疇心底隻是哀歎一聲，隨後恭敬的將軍報遞了迴去。


    “陛下，不過是一場廝殺罷了。”


    輕言淡語，洪承疇的臉上滿是淡定，皇太極見狀一愣，隨後也反應過來。


    微吸一口氣，將心中慌亂按下去，隨後皇太極站直身，重新麵對了眾人。


    隻是此刻的皇太臉上，已經全部恢複成了自信。


    “前線自有我大清戰無不勝的八旗們擔著，倒是我們這些待在後方的人多心了。”


    說完，皇太極甚至也不繼續提軍報，而是帶著洪承疇等人，不慌不忙的完成了對整個漢八旗的視察。


    直到足足一個時辰後，皇太極帶著眾人‘心滿意足’的離開漢八旗營地，身邊隻剩下鼇拜這些滿人，和洪承疇這一類鐵桿，皇太極自信淡然的臉色才猛然變了樣。


    進到馬車，在外人完全看不見皇太極的麵容後，一道帶著明顯焦急的聲音，傳給了鼇拜：


    “去，給那群山西人去信，他們賺了這麼多錢，現在該出些血了！”


    聽著馬車內皇太極微微有些顫抖的聲音，洪承疇默默埋著頭。


    鼇拜則立即打馬遠去，而洪承疇則看著遠處幾乎全是漢人的盛京城，再看著人數少的可憐的滿人。


    雖然秦山主攻，從損失來看要比清軍多一些，但此刻皇太極的表現，卻仿佛一個不僅是吃了大虧，而且馬上就要小命不保的模樣。


    沒辦法，哪怕是就保持這樣的交換，這個所謂的大清，也換不起...


    黃河北岸。


    又是一輪黃昏。


    看著眼前鋪天蓋地退迴來的清軍，站在大營門口的阿巴泰，此刻已經是呆在原地，手腳冰涼。


    第二道防線要比第一道防線多堅挺幾日。


    隻是隨著降軍徹底消耗光，漢軍旗也損失慘重，阿巴泰終於還是繼續向後麵陣地縮去。


    遠處傳來一聲轟鳴。


    一枚炮子劃過天幕狠狠砸在阿巴泰最後一道防線上。


    原本的清軍火炮陣地，此刻明軍抬上去了六門火炮，開始居高臨下的對著清軍轟擊。


    雖然這些炮子準頭差，又要打躲在防禦設施中的清軍，以至於效果不高。


    但就是這種連綿不斷的轟擊，卻已經讓清軍的心頭蒙上一層難以消散的陰霾。


    又是一發落空彈，除了濺起些許土壤並沒有任何其他的破壞。


    但就這麼一發空彈，阿巴泰看見的軍卒，卻是全部齊齊低頭，下意識恐懼了一下。


    而後這種恐懼連綿不停起來，居然已經讓清軍士氣大不如前。


    遠處紅日徹底落下，隨著夜幕降臨，成功進駐第二道防線的明軍，也終於停止了進攻。


    滿是硝煙和廢棄土堡、盾車的戰場上，輔兵們在不斷打掃戰場。


    一些還活著的明軍被找到後立即送往後方，而清軍則是被輔兵們爭搶著補刀。


    一陣腳步從戰場中穿過，輔兵們下意識看去，隨後猛然站直了身軀。


    “總製大人！”


    秦山領著一群軍將漫步走過戰場，目光掃視，對著行禮的輔兵隨意點了點頭。


    趙宇就落後秦山半步，此刻跟著秦山一起視察戰場，看著秦山望向戰場上隨處可見的屍骸，於是在身後輕輕開口：


    “清軍打的也很頑強，這幾日下來，我軍傷亡頗多。”


    正如洪承疇所想，作為進攻方的秦山，傷亡是要大於清軍的。


    秦山見狀臉色沒有展現出太多情緒，到了一軍統帥這個位置，情緒是最不應該展現在麾下士卒眼中的東西。


    “撫恤都發了嗎？”


    平淡開口，趙宇連忙點頭：


    “都足額發放，沒有半點拖延。”


    秦山點點頭，看著遠處被麻布蓋住的屍首，目光還是有些輕微浮動。


    馬革裹屍，可如今這個戰場，哪有那麼多馬革來包裹這些戰士的遺體？


    秦山腳步不急不慢，用一個適中的速度繼續前行，而另一邊的孫化，看著秦山問道撫恤，想了想，也跟著開口：


    “總製大人，我軍，沒錢了...”


    孫化繞不來彎子，後勤大總管的身份，也是讓他說什麼都實事求是。


    秦山腳步依然穩定，絲毫沒有表現出對這件事的意外。


    丁啟瑞哪裏得了十萬兩，尼堪哪裏又得了幾十萬。


    雖然糧食、軍械等物資充足不缺，但這些用於撫恤、獎賞、發餉的銀兩，卻仿佛廢紙一般隨著戰鬥的進行而不斷燃燒。


    尤其作為秦山眼下補給大頭的尼堪劫掠所得，人家滿清也門清的很，從來都是優先搶物資，實在沒得搶，又還有空餘的時候，才會去搶些銀兩。


    所以孫化此刻說出沒錢的話，秦山倒也是早有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