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竊私語聲停滯了一瞬後, 隱約變得更大了。


    長??以來保持著警戒的習慣，鬱飛塵??一個對目光極其敏感的人，他清晰地感受到昏暗的燭光裏, 人們看向自己的目光變得異樣起來。


    事態(tài)已經(jīng)到了這種程度，也隻能任其發(fā)展。


    唯一值得關注的，也隻有安菲的表情。


    雖然希望這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 但鬱飛塵還??保持了從內(nèi)到外的平靜。觀眾中有?樣對目光極其敏感的人, 他發(fā)現(xiàn)這個人的目光與其說??社死後的反複迴憶，不如說??在思考著什麼。


    隻見鬱飛塵緩緩抬頭, 平靜的目光望向中央高座上的君??。


    麵對鬱飛塵時, 安菲似乎從未吝惜過笑容。可??此時此刻, 他看著鬱飛塵那離譜的id, 卻沒浮現(xiàn)常有的莞爾笑意。


    霜藍的眼瞳裏思緒深深。並沒有?這四個字感到有趣或好笑, 甚至顯得慎重，仿佛那四個字真的闡述了一個不應為人所知的事實。


    鬱飛塵不著痕跡收迴目光, 垂下眼睫斂去情緒。他的眼瞳本就??純粹的黑色，燈光照過去，似乎連一絲反光都不會留下。


    此時此刻, 那平淡的神情?為他缺乏打光的眼瞳、冰冷無瑕的五官??顯得格外沉冷，也格外危險。


    眾人噤聲。玩歸玩鬧歸鬧, 金屬兔可能??假的, 卷耳貓也可能??假的，這人危險??真的。


    他們不約???地假裝什麼都沒有看到, 正襟危坐，動作整齊劃一，跟著戒律把籌碼投給黑棋一方。


    流金籌碼被君??執(zhí)起，也沒入黑惡魔??中。


    “黑國王01, 對君??宣誓效忠。”


    鬱飛塵重新抬頭看向安菲。


    不必迷霧之都以力量強行驅(qū)使，他抬手，解開了黑襯衫的?三粒紐扣。


    衣領虛掩著，並未露出衣下的皮膚。


    觀眾席?排有人拂了一下深紅的長發(fā)，輕哼一聲，說：“這都不給看，小氣。”


    卻見他並沒直接動手，????取下胸?別著的一枚黃銅色金屬部件，看色調(diào)和質(zhì)地，絕對??從那兔子身上拆下來的。末端尖銳，可以作為傷人的利器。


    鬱飛塵的目光越過荷官，與安菲相對。


    緩緩地，在安菲的注視下，他用黃銅尖器刺入胸膛，寂靜的世界裏仿佛能?見銳器沒入血肉的聲音，但他神色未有??毫改變。


    這樣一個人，似乎不應有鮮活的血，但鮮血已沿著手腕流下來，無聲地滴落在地麵上。作為對君??宣誓效忠的證言。


    鬱飛塵收手，把紐扣重新扣至第二枚。


    ——然後將沾血的機械部件重新別迴胸?。


    宣誓結(jié)束。


    對麵的方塊四看著這一係列動作，已經(jīng)瞇起了眼睛。他臉上不再??那種散漫玩樂的表情，????遇到強敵時真正繃緊精神的模樣。隻??，鮮血已經(jīng)染紅了他的粉發(fā)，這種模樣出現(xiàn)在他身上，並不顯得慎重，????更加嗜血和瘋狂，像??僅憑直覺生存的獸類。


    方塊四選了無械搏鬥。


    比起借用武器來??出勝負，他更喜歡用自己的雙手直接破壞他人的身體和精神。


    永晝的席位裏，克拉羅斯的聲音響起：“方塊四??個不要命的人呢……有什麼力量，他一定會全部用出來的。”


    希娜看著鬱飛塵，略帶擔憂地蹙眉：“方塊四能做到哪一步？小鬱呢？他才來永晝一個紀元，不會用本源力量的??，怎麼辦？”


    克拉羅斯的目光停留在鬱飛塵身上，並不迴答希娜的問題，低低笑?：“想知?的??，等一會，不就看到了……”


    ??音未落，荷官已宣布開始。


    搏鬥開始的剎那，方塊四弓起身體，速度如鬼魅一般，飛快襲至鬱飛塵近?！


    鬱飛塵原地不動，直視著方塊四的眼睛。


    風聲唿嘯，沒有任何試探，方塊四閃電般出手，用最兇狠的力?抓向鬱飛塵的脖頸。


    細長的紅色貓瞳裏似乎有什麼東西湧動變幻，無形之中天然吸引著他人的注意力。先?有五個人都??這樣對上方塊四的眼睛後一個愣神，就被重重一擊斃命。


    ——本源力量具現(xiàn)的第一種方式，與生俱來的特殊能力。


    但鬱飛塵卻沒被他的瞳孔影響任何——幾乎??在?一剎那，他已經(jīng)抬臂正麵迎上方塊四的招式，右手與方塊四的手腕直直相撞。


    撞上的一剎那巨大的力?從骨骼深處激蕩??出，相接的地方?相互角力??發(fā)顫，片刻後??出上下，鬱飛塵身形沒動，方塊四的去勢卻??被阻。


    往?襲擊已經(jīng)不可能，完全不在意關節(jié)錯位的風險，方塊四迅速原地騰空起身，提膝撞向鬱飛塵的左肩，?時身體借慣性後撤，要強行脫離鬱飛塵的鉗製。


    那一瞬?鬱飛塵往後微側(cè)，毫厘之差，方塊四攻擊未成。


    一切都發(fā)生在電光石火之?，除了肢體力量的直接對撞，還有反應速度的考驗。對抗隻在頃刻之?，勝負也??。


    一擊不中，方塊四的身體向後方翻墜，但手腕始終被鬱飛塵擒在手中，一聲輕微的滑響，??手臂關節(jié)錯位的聲音。


    自登場以來，這??方塊四第一次受傷。


    手臂受傷的一瞬?，方塊四的貓瞳陡然變成一條豎線。剎那?，一股強橫的力量波動以他的身體為核心向四周擴散開來！


    有異變在場中發(fā)生了。


    空氣霎時?變得粘稠無比，有什麼東西在其中湧動，一切都變成了慢動作，


    一層無形的、混亂無序的力量出現(xiàn)在在鬱飛塵的手指和方塊四的手腕之?，並緩緩流動，它高於現(xiàn)實中一切物，仿佛能吞噬現(xiàn)實中所有物體。


    這股力量遠超人類身體能發(fā)出的力度，排斥著鬱飛塵的手指。


    本源力量的第二種具現(xiàn)方式，以純粹力量形式短暫出現(xiàn)在現(xiàn)實世界中。


    將方塊四的一切動作收入眼中的?時，鬱飛塵沒有別的動作。這??他第一次接觸到這種形式的力量，他體會著它流動的形式。


    當這股力量將鬱飛塵環(huán)繞其中的時候，他感到有東西冥冥之中觸碰到了他的意識，四麵八方傳來唿喚，要他隨這力量一起變得混亂，變得瘋狂，在虛空中永存，做一切想做的事情——


    ??他的意識深處，似乎確有?意那蠱惑人心的召喚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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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場外的克拉羅斯咽下一??甜點，說：“早就說了嘛，方塊四有控製的能力……嘻嘻……”


    控製人的精神的兩種方式，極高的混亂或極高的秩序，方塊四????。如果小鬱會被方塊四影響的??……


    卻見場中，鬱飛塵竟似真的受到了方塊四的影響一般，鬆開了鉗製著方塊四的右手。


    就可以推測，小鬱的混亂程度低於方塊四，秩序程度也不會??最高的那一層級——


    然??，就在收手的下一刻，鬱飛塵右手迅速成拳，重重砸在方塊四的左胸。


    ……原來完全沒受影響。


    方塊四原本就在空中，正中這一擊後整個人向後倒飛，但他肢體極度靈活，在空中迅速反轉(zhuǎn)姿勢，在離鬱飛塵十幾步遠的地方安全落地，繼??緩緩起身。


    他唇邊滲血，左手握住右臂關節(jié)拉拽，將錯位的關節(jié)生生扳迴應有的位置。


    遠遠看著鬱飛塵，他雙瞳繼續(xù)變細成為頭發(fā)絲般得一線，殷紅的嘴角數(shù)次抽動，像??要笑。


    方塊四的本源力量可以影響他人的精神。


    但最近一段時?，鬱飛塵覺得，自己被下蠱的次數(shù)太多，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抗性。方塊四的精神控製，釋放和不釋放對他沒有任何區(qū)別。


    但方塊四??個打起來不留任何退路的人，接下來，他的攻擊隻會比?兩次更強。


    終於，方塊四笑出來了。


    帶血的唇角徹底勾起，笑意逐漸放大，垂在身畔的手緩緩握緊——然後用近乎狂熱的眼神看著麵?虛無的空氣。


    空氣中無形的力量，忽然緩緩凝聚。


    “咳咳咳，”黑雨衣中的一位出聲，“現(xiàn)在還不會本源實體??的，看好了啊�！�


    希娜：“智慧本來就??無形的。不要含沙射影……完了，這玩意真的能做到這一步，什麼怪物……小鬱怎麼辦？”


    他們在說的??，鬱飛塵?不見。


    但他能感覺到，現(xiàn)實之上的無際虛空中，力量的波動在瞬?的爆發(fā)後壓到最低點，然後穿過無形屏障，降臨在現(xiàn)實世界中。


    第三種方式，燃燒本源，將其具現(xiàn)為現(xiàn)實事物。


    一?又一?漆黑的鎖鏈縱橫交錯，由虛影??作實體，憑空出現(xiàn)在場中。如?天羅地網(wǎng)。


    人會徹底死去，但力量隻??暫時消散。生命轉(zhuǎn)瞬即逝，力量永恆輪轉(zhuǎn)。


    這漆黑的鎖鏈有現(xiàn)實的形體，可它??更高層次的造物。力量凝實到了可怖的地步，?排的觀眾已然寒毛直豎，有些人甚至無法直視那些鎖鏈。


    仿佛隻要接近??毫，自己這具塵世的軀殼就會立刻湮滅無蹤。


    ??他們感受到的，隻??這萬千鎖鏈的餘波??已。此時此刻，方塊四臉色蒼??但笑意瘋狂，重重鎖鏈在方塊四的控製下，盡數(shù)向鬱飛塵壓去，遠遠看過去，他仿佛被縛於籠中。


    此時此刻，鬱飛塵依然平靜。


    他站在場中，不見有任何動作，隻??看著它們。


    希娜忍不住為他擔憂，不由得一手抓住阿加，一手抓住命運。


    命運迴握她的力度有點緊，顯然也在緊張。


    “他??不??沒辦法動……”


    克拉羅斯依舊在笑。


    鎖鏈再度收攏，壓到鬱飛塵極近?處。


    他仍在看它們，像??不得動彈，可仔細看，那目光中竟然呈現(xiàn)一種高高在上的漠然。


    這漠然的情緒從何??來，鬱飛塵也不知曉。


    他從未輕視過任何一個敵人，然??此時此刻，麵對這漫天鎖鏈，他心中卻浮現(xiàn)出一種不能控製的，俯視乃至漠視的態(tài)度。


    鎖鏈中最為堅固凝實的一?，已經(jīng)橫亙鬱飛塵身?十厘米處，並仍然緩緩逼近。


    終於，鬱飛塵抬手，放在鎖鏈上。


    他的手似乎沒事，鎖鏈發(fā)出輕輕的顫抖。


    另一隻手也放在了鎖鏈上。


    他沒有釋放本源的意思，??要要推開鎖鏈嗎？僅僅用軀殼的力量？


    這??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太過瘋狂。


    下一秒，鬱飛塵的手指輕輕使力一掰。


    金屬斷裂，會發(fā)出什麼聲音？


    事實證明，不會發(fā)出任何聲音。


    一切都??那麼猝不及防。


    死一樣的寂靜裏，那?鎖鏈，就這樣在鬱飛塵手中斷成了兩截。


    鬱飛塵鬆手。


    鎖鏈“嘩啦”一聲掉在地上，餘音在場中久久迴蕩。


    這聲音響起三秒之後，方塊四才像??終於想起來該如何唿吸一般。


    那原本縮成一條豎線的貓瞳緩緩向外擴開，露出了渙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