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這鬼地方石頭比寡婦的褲腰帶還緊!”黑鷹的指節在粗糲巖壁上蹭出血痕,碎石渣撲簌簌落進後頸。
李正弓著腰往前探,前些天被巨狼抓傷的左腿在陰濕裏隱隱作痛。獸皮水囊早空了,這會兒掛在腰間晃蕩得惹人煩。他摸到腰後那把豁了口的短刀——三天前蘇日娜用這玩意捅穿狼王喉嚨時,血噴了他滿臉。
石板上的暗紋在昏暗中泛著青苔似的磷光,像條盤踞的腐骨蛇。黑鷹突然打了個寒顫,想起昨夜半夢半醒時聽見的嗚咽聲,跟蘇日娜下葬那天被風卷走的招魂幡一個調調。
“正哥,你說這破石頭…”話沒說完陰風驟起,頭頂巖縫撲簌簌落下幾粒碎石。黑鷹抄起塊饅頭大的石塊往暗處砸,迴聲撞在石壁上七零八落。
狼影裹著腥臭的霧氣劈頭蓋臉壓下來時,李正正盯著石板右下角那道裂痕——和三天前牧民家羊圈牆上崩開的紋路一模一樣。獠牙擦過後頸的瞬間,他反手甩出短刀,刀柄上纏的褪色布條是蘇日娜頭巾上撕的。
“跑你娘個腿!”黑鷹被碎石絆了個踉蹌,靴底踩到團粘膩的東西——半截狼尾巴還帶著新鮮血痂。他抄起根腿骨當火把,白森森的骨頭上粘著撮灰毛。
狼影的第三波撲擊把李正撞飛到石筍堆裏。他吐出口血沫子,摸到後腰別著的酒葫蘆早碎成八瓣。金紅刀光炸開的剎那,他瞥見石板背麵密密麻麻的劃痕——跟蘇日娜臨死前用指甲在泥地上劃拉的一模一樣。
“找石板!”李正抹了把糊住視線的血,掌心蹭到的苔蘚帶著鐵鏽味,“那上邊…”話被咳嗽打斷,血點子濺在石壁上凝成詭異的符號。
黑鷹攥著半塊風幹的狼心肺往暗處衝,腳底下突然一滑——青苔底下藏著灘暗紅液體,聞著像漚了三天的羊下水。石板上的符號開始扭曲遊走,活像被開水燙著的蜈蚣。
“老子氪金開掛的時候你還在吃奶呢!”黑鷹突然怪叫著跳開,褲腳燎起青煙。石板縫隙裏滲出的黑霧凝成利爪,擦著他耳尖飛過時削掉撮卷毛。
李正拄著狼神刀往起爬,刀柄上鑲的寶石裂了道縫。三天前蘇日娜把這玩意塞他懷裏時,寶石還亮得晃眼。現在那裂縫裏滲出暗紅液體,跟牧民熬的狼血膏一個色。
狼影的咆哮震得人牙根發酸。黑鷹突然扯開破鑼嗓子:“正哥!這鬼畫符在動!”他手指戳著石板中央——那團糾纏的紋路正慢慢擰成個歪扭的狼頭,左眼位置豁著個口子,跟蘇日娜心口那個血窟窿分毫不差。
李正的五指關節在刀柄上發出哢哢響動。
“老黑!”他衝著狼影劈砍的間隙啞著嗓子吼,“你他娘別跟便秘似的!”
黑鷹的後槽牙咬得咯吱響,後腰那道被狼爪豁開的舊疤又滲出血來。三天前在牧民帳篷裏偷喝的馬奶酒開始翻騰——那酒裏摻了蘇日娜調的草藥,說是能提神醒腦。
石板上的符號突然抽搐起來,像被澆了鹽的蛆蟲。黑鷹的指尖剛觸到石麵,一股酸腐味直衝腦門——跟蘇日娜下葬那晚祭壇上燒的狼毛一個味。
“操!這破石頭會吸血!”他甩著手往後蹦,靴跟碾碎了半截風幹的狼趾骨。
三十步外的混戰裏,李正的皮甲又多了三道爪痕。狼影的獠牙撕開他褲腿時,露出小腿上結痂的咬痕——十天前被狼崽子偷襲留下的。
“給爺爬!”黑鷹突然抄起塊帶棱角的碎骨,照著自己掌心就是一下。血珠子濺在石板上,那些歪七扭八的符號突然泛紅,跟燒烤架上的鐵絲網似的滋滋冒煙。
迴憶突然閃迴:蘇日娜咽氣前攥著他的手腕,指甲蓋掐進肉裏。那會她嘴唇翕動的口型,分明是“血祭”。
狼影的咆哮震得耳膜生疼。黑鷹瞥見李正被掀翻在地,狼神刀的刃口崩了個豁——跟三天前劈柴火崩的口子一模一樣。
石板上滲出的暗紅液體開始冒泡,黑鷹突然想起老薩滿說過的話:“狼神山是活的,喂它喝夠血才肯開口。”
“你丫屬牙膏的?”李正滾到石筍後頭,摸出半塊饢餅砸過來,“倒是快點啊!”
饢餅碎屑簌簌落在石麵,符號突然開始重組。黑鷹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這排列方式,跟蘇日娜生前縫在他皮甲內襯的護身符紋路完全吻合。
“找著了!”黑鷹突然踹翻石板,底下的裂縫裏竄出股青煙。去年冬獵時被狼群圍困的場景在眼前閃過——那天他們也是這麼找到地窖的。
洞穴深處傳來齒輪轉動的悶響,李正的後背突然撞上什麼硬物。扭頭看見巖壁上凸出個狼頭浮雕,左眼窩的凹陷正好能塞進他別在腰間的銀酒壺——蘇日娜送的成年禮。
“老李!東北角!”黑鷹的破鑼嗓子帶著顫,“那石墩子!就你昨天撒尿那個位置!”
李正啐了口血沫,瘸著腿往前衝。右腳的皮靴早在三天前追獵時丟了底,現在每跑一步都像踩在狼牙板上。
石板下的暗格裏躺著塊血玉,裂紋裏嵌著半截銀簪——和蘇日娜下葬時戴的那支正好能拚成完整一支。黑鷹的瞳孔猛地收縮,突然記起那晚守靈時聽到的異響。
狼影的攻勢驟然停滯,洞穴開始震顫。李正抹了把糊住視線的血,瞥見黑鷹手裏攥著的東西在發光——那分明是蘇日娜頭巾的碎布條,此刻卻亮得像燒紅的炭。
“愣著等開席呢?”黑鷹扯開領口,露出胸前的狼頭刺青,“趕緊把玉按到祭壇凹槽裏!”
暗河的水滴在黑鷹靴尖濺開,他攥著半截燃燒的狼筋火把,腐肉焦糊味混著潮濕青苔的腥氣往鼻孔裏鑽。通道巖壁滲出冰涼的黏液,指腹蹭過時撕下塊發黴的苔衣——三天前蘇日娜就是在這蹭髒了繡著銀狼的袍角。
“操他姥姥的!”黑鷹後槽牙咬得咯吱響,火把照亮前方三個岔口。右手的鐵蒺藜早磨禿了棱角,那是李正用斷箭給他改的暗器。左肋的舊傷又開始滲血,混著汗液浸透皮甲內襯的狼毛。
掌心突然傳來灼燒感,黑鷹低頭看見火把油脂滴在蘇日娜縫的護身符上。狼皮縫的三角包鼓脹起來,內裏嵌著的狼牙正在發燙——和那夜在祭壇上發燙的方式一模一樣。
碎石突然從頭頂簌簌落下,黑鷹側身躲過的瞬間,後頸汗毛倒豎。二十步外的轉角處,半截風幹的狼尾卡在石縫裏晃蕩,尾尖綁著的紅綢褪成了暗褐色——正是他半月前給幼狼做的記號。
“這鬼打牆的破地方…”黑鷹啐了口帶血的唾沫,靴跟碾碎半塊風化的獸骨。他突然扯開皮甲領口,胸前的火狼刺青泛著不正常的暗紅。三天前在牧民帳篷裏偷喝的藥酒開始翻騰,喉頭湧上草藥的苦澀。
巖壁裂縫滲出黑霧時,黑鷹嗅到狼神山崩塌那日的氣味。他猛地將火把插進苔蘚覆蓋的凹槽,青煙騰起的瞬間,石壁轟然洞開——十七道青銅鎖鏈栓著的祭壇中央,拳頭大小的狼神之心正在跳動,表麵爬滿藍紫色血管。
李正第三次被狼影拍在巖壁上,後槽牙磕碎半顆。他吐出混著沙礫的血沫,握刀的虎口裂開道新鮮的血口子。狼神刃的豁口處淌下暗紅液體,滴在蘇日娜縫的皮護腕上滋滋冒煙。
“就這?”李正抹了把糊住視線的血,靴尖勾起塊帶棱角的燧石,“老子宰你祖宗那會…”
狼影的獠牙擦著他耳廓掠過,帶起的氣流掀飛了束發的狼筋繩。散落的發絲間閃過黑鷹胸口刺青的光,李正突然弓身撞進狼影下腹,斷刃狠狠捅進三天前留下舊傷的位置。
祭壇震顫的轟鳴從地底傳來時,李正的五指已扣進狼影的眼窩。腐肉黏膩的觸感讓他想起蘇日娜下葬那日捧著的祭品內髒,指縫間滲出的黑血在巖地上畫出歪扭的符文。
“老黑你他娘…”李正突然嗆出團血霧,狼神刃的金光在掌心暴漲,“…磨蹭個屁!”
狼神之心炸開的強光吞沒洞穴的剎那,黑鷹聽見三十七道青銅鎖鏈同時繃斷的脆響。他攥著滾燙的狼牙往前撲,皮靴底融化的鐵釘在祭壇上烙出焦黑的痕跡。
“給爺亮堂點!”黑鷹的嘶吼混著鎖鏈崩裂的轟鳴,“正哥要折裏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