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韜靜靜地看著李超,沒有打斷他。
他知道,李超心裏憋著一股氣,需要發(fā)泄出來。
“韜哥,你放心!”李超猛地抬起頭,眼睛裏布滿了血絲,“李峰那個畜生最近造成的損失,我……我砸鍋賣鐵,也一定賠給你!”
張韜緩緩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並沒有直接迴應(yīng)李超的保證。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這才緩緩開口,問的卻是另一個問題:“你爹娘呢?最近怎麼樣?”
他這是在轉(zhuǎn)移話題,也是在給李超一個喘息的機會。
李超的臉色瞬間黯淡下來,眼神中充滿了悲傷和無奈。
“我爹……他前段時間讓車給撞了……”李超的聲音低沉而沙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一樣。
“在醫(yī)院裏躺了幾天,沒……沒熬過去……”
他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複著自己的情緒:“我娘……她……她在醫(yī)院陪護了幾天,就……就跑了……再也沒迴來……”
“我爹……他前兩天走的……”
李超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個字幾乎微不可聞。
張韜聽完,心裏已經(jīng)明白了幾分。
他猜到李超懷裏抱著的那個黑黢黢的罐子,裝的應(yīng)該就是他父親的骨灰。
他看著李超,見他始終沒有提到讓張韜放過李峰。
張韜清楚,李峰的所作所為與李超無關(guān),心中便徹底放下了對李超的芥蒂。
“起來說話。”張韜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李超猛地抬頭,看著張韜,眼神中充滿了驚訝和感激。
他沒想到,張韜竟然會這麼輕易地原諒他。
“大老爺們兒,跪什麼跪!”張韜瞪了李超一眼,語氣中帶著一絲責(zé)備,更多的卻是關(guān)切。
李超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奪眶而出。
他一邊哭,一邊用手背胡亂地抹著眼淚,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李峰的事……”張韜主動提起了這個讓兩人都感到尷尬的話題。
李超的身體猛地一顫,他抬起頭,看著張韜,眼神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他本就是個正直的人,眼裏容不得沙子。
“韜哥……”李超的聲音有些嘶啞,但語氣卻異常堅定。
“李峰那小子,從小就不是個省油的燈!我……我早就管不了他了……他這次栽在你手裏,也算是……算是他的報應(yīng)!”
他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繼續(xù)說道:“韜哥,你想怎麼處置他,我都……都不會多說一句!”
張韜聽到這裏,總算是徹底放下了心。
他從兜裏掏出一疊錢,數(shù)也沒數(shù),直接塞到李超手裏。
“這是四百塊錢,給你爹好好安葬。”張韜的聲音很輕,卻很真誠。
他看著李超,眼神中充滿了信任和鼓勵:“咱們……日後還是兄弟!”
李超看著手裏那厚厚的一疊錢,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嚎啕大哭起來。
他知道,這四百塊錢,不僅僅是安葬費,更是張韜對他的信任和認可。
“李峰他……他最近為什麼這麼急著要錢?他怎麼會……會去搶劫?”張韜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李超擦了擦眼淚,一臉茫然。
“我走的時候……他……他看著都挺好的啊……”李超努力迴憶著,“怎麼會去搶劫呢……”
張韜看著李超,見他眼神真誠,不像是撒謊的樣子,便點了點頭,示意他先迴去。
李超一步三迴頭,走出了張韜的家門。
第二天,張韜是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砸醒的。
吳昊火急火燎的,直接推開虛掩的房門,衝進屋裏,嗓子都喊劈了:“韜哥!出大事了!李超……李超他不見了!”
張韜猛地從床上坐起,腦子還有點懵。
前一天李超那悲痛欲絕的樣子還在眼前,這大早上的,能出什麼事?
最近因為李峰囤積了大量的滯銷書,張韜正發(fā)愁怎麼處理,就讓吳昊這幾天負責(zé)聯(lián)係各個書攤,製定銷售計劃。
吳昊一大早就去找李超商量,結(jié)果撲了個空。
“人呢?家裏啥樣?”張韜一邊套著衣服,一邊追問。
吳昊急得直跺腳,上氣不接下氣地嚷嚷:“我……我去他家敲門,沒人應(yīng)!門還開著!屋裏……屋裏亂得跟遭了賊似的!”
張韜心裏“咯噔”一下,頓感不妙。
他胡亂地把衣服往身上一套,趿拉著鞋就往外衝。
李家兄弟就住在離這不遠的筒子樓裏,走路也就幾分鍾的事。
一路上,吳昊還在嘟囔著,懷疑李超是不是卷了書款跑路了。
張韜沒搭理他。
他了解李超,那小子雖然平時看著不聲不響,但骨子裏透著一股子正氣,絕不是那種見錢眼開、背信棄義的人。
可眼下這情況,也確實讓人心裏沒底。
剛上樓,還沒走到門口,張韜就覺得眼前一黑。
李超家門大敞四開,昨天還被他緊緊抱在懷裏的那個黑漆漆的骨灰罐子,此刻已經(jīng)碎成了一堆瓦礫,裏麵的骨灰撒了一地,白花花的,刺得人眼睛生疼。
張韜的心猛地一沉。
他深吸一口氣,邁步走進屋裏。
桌椅板凳東倒西歪,鍋碗瓢盆摔了一地,書本紙張散落得到處都是,一片狼藉。
“這……這哪是人住的地方啊!”吳昊驚得張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攏。
張韜的臉色陰沉得可怕。他環(huán)視了一圈,目光如刀,最後落在了地上那堆碎裂的骨灰上。
“李超……這是被人綁走了。”張韜的聲音低沉而沙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一樣。
他心裏清楚,李超再怎麼落魄,也不會把老爹的骨灰隨便亂扔。
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強行闖入,在衝突中打翻了骨灰罐。
能幹出這種事的人,絕對不是一般的歹徒。
“你……你趕緊把這些……都收起來……”張韜指著地上的骨灰,聲音有些顫抖。
他實在不忍心看著李超父親的骨灰就這樣散落一地。
吳昊趕緊找來簸箕和掃帚,小心翼翼地把骨灰一點點地收攏起來。
張韜走到隔壁,輕輕敲了敲門。
門“吱呀”一聲開了,露出一個老太太警惕的麵孔。
“大娘,您……您知道隔壁發(fā)生了什麼事嗎?”張韜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和一些。
老太太上下打量了張韜一番,眼神中帶著一絲戒備:“我……我不大出門……這幾天……倒是總看見有人在他家門口晃悠……”
她頓了頓,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說:“昨天晚上,我聽見隔壁鬧哄哄的,好像是吵架了……後來……後來就沒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