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張韜開口，吳昊已經笑著迎了上去：“有的有的！您想要哪方麵的？語文、數學、政治，還是史地？我們這兒都有最新的模擬題和考點匯編！”
說著，熟練地從櫃臺下的一個專區裏抽出了幾本書。
那女人頓時喜出望外：“太好了！我找了好幾家書店都沒有這麼全的！”
張韜看著吳昊那熟練的樣子，等那女人挑好書付了錢離開後，才挑眉看向吳昊。
吳昊被張韜看得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頭：“嘿嘿，韜哥，是這樣的。前段時間，老是有年輕人來問有沒有高考的書，問的人多了，我就尋思著這肯定有市場啊。我就……我就跟周老板那邊提了一嘴，他說可以先進一點試試。我想著您在淮縣，打電話也不方便，就……就先斬後奏了。”
張韜看著他，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了起來。
他想起來了，1977年恢複高考，到如今快十年了，正是知青大批返城、渴望通過高考改變命運的高峰期！
高考複習資料，這絕對是一個巨大的市場！自己之前居然忽略了！
“你小子，可以啊！”張韜一巴掌拍在吳昊肩膀上，真心實意地誇獎，“有眼光！有魄力！敢想敢幹！這事兒你辦得對！非常好！”
被張韜這麼一誇，吳昊黝黑的臉龐瞬間漲紅了，激動得有些手足無措：“嘿嘿，韜哥，我就是瞎琢磨……”
“不是瞎琢磨，這叫商業頭腦！”張韜打斷他，目光銳利，“以後再有這種想法，隻要你覺得對，可以先跟周程那邊通個氣，拿不準主意就等我迴來，但看準了機會，該出手時就得出手！”
正在這時，門口傳來一個爽朗的聲音：“喲！說曹操曹操就到！張老弟，你可算迴來了！”
周程滿麵春風地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陳冬梅。
“周大哥！嫂子！”張韜連忙笑著迎上去。
“你小子，一聲不吭跑去淮縣，可把我擔心壞了！”周程上來就給了張韜一拳，隨即又大笑起來。
“不過你這書店可是給我長臉了！這半個月，你這邊的訂貨量，比我其他幾個老客戶加起來都多！尤其那習題冊，簡直賣瘋了！”
“嗨，還不是周大哥你幫忙，貨源給得足嘛。”張韜謙虛地擺擺手，順手從櫃臺下拿出兩個準備好的小包裹，“正好，從淮縣給大哥和嫂子帶了點土特產，不值錢，就是個心意。”
陳冬梅笑著接了過去，連聲道謝。
寒暄了幾句，張韜卻敏銳地察覺到，周程的笑容底下，似乎藏著不易察覺的愁容，而且眼神閃爍，好像有什麼話想說又不好開口。
張韜心中一動，看了一眼店裏，對周程提議：“周大哥，正好快到飯點了，走，我請客，咱們找個地方邊吃邊聊？”
周程猶豫了一下，最終點了點頭：“行，正好我也有點事想跟你說說。”
兩人跟吳昊和陳冬梅打了聲招唿，便並肩走出了書店。
路上，還沒走多遠，周程臉上的笑容就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為難和歉意。
“張老弟，有件事……唉，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開口。”周程歎了口氣。
張韜心裏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預感：“周大哥，咱們兄弟之間，有什麼話直說。”
周程腳步一頓，臉色難看地低聲道：“是你那個……姐夫，叫餘慶偉的，對吧？”
張韜瞳孔驟然一縮！餘慶偉？他怎麼會找到周程？
隻聽周程繼續用一種混雜著憤怒和無奈的語氣講著：“前幾天，他不知道從哪兒打聽到我和你的關係，直接鬧到我們廠裏去了！指名道姓，說你是他小舅子，然後……然後強硬要求我們廠，斷掉給你書店的所有供貨！尤其是那些暢銷的習題冊！”
“什麼？！”張韜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
周程臉上滿是歉疚和氣憤：“他說，要是我不斷你的貨，他……他就想辦法讓我們廠的印刷生意做不下去！你知道，我們廠很多業務都跟他們係統內有點關係……我頂了他好幾天了，可那家夥就是個滾刀肉，胡攪蠻纏！”
張韜站在原地，隻覺得一股怒火直衝頭頂！他萬萬沒想到，自己一心想要擺脫的麻煩，竟然主動找上門來，而且還牽連到了對他有恩的周程！
這個餘慶偉，簡直是陰魂不散！
“周大哥，”張韜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怒火，看向周程的眼神充滿了愧疚，“對不住，是我連累你了。”
周程臉上那份愧疚越發濃重，他搓了搓手，聲音裏帶著一股子難以啟齒的澀意：“老弟，你看……這事兒畢竟因你而起，廠裏那幫老家夥現在都盯著我，壓力太大。要不……要不還是你出麵，跟他……跟他談談？”
這話一出口，周程自己都覺得臉上發燙，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眼神躲閃著不敢看張韜。
張韜心頭那股怒火被壓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對周程的理解和更深的歉意。
他知道，周程一個印刷分廠的負責人，夾在中間確實難做。
餘慶偉那種人，耍起無賴來，什麼手段都使得出。
“周大哥，你別這麼講。”張韜唿出一口氣，語氣沉穩了些，“這事兒怪我，是我沒處理好家裏的破事，牽連了你。你放心，這事我來解決，絕不會讓你難做。”
聽到張韜如此幹脆地應下，周程反倒鬆了口氣，但臉上那份為難卻沒散去，反而多了一絲感激和不安。
他重重拍了拍張韜的肩膀：“好兄弟！哥哥我就知道你是個敞亮人！……唉，不說這個了。正好到飯點了，走，上我家去，讓你嫂子給你做幾個好菜，咱們哥倆喝兩杯！”
張韜本想拒絕，覺得給人家添了麻煩，再去吃飯實在不合適。但看著周程那真誠又帶著點補償意味的眼神，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迴去。
他現在心裏也憋著一股火，找人喝兩杯，或許能順順氣。
更何況，他確實覺得虧欠了周程，這頓飯，不去反而顯得生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