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銘軒心裏一萬個不服氣,憑什麼?陳誠不就是會點種藥的把式,打獵厲害點嗎?他可是正兒八經(jīng)從縣城裏來的知青,有文化,有見識,怎麼能跟這幫泥腿子混在一起?
可眼下,形勢比人強,李浩山都發(fā)話了,他哪敢說個“不”字?
“行……行吧。”張銘軒憋屈地應(yīng)了一聲,聲音細若蚊蠅,頭都快低到褲襠裏去了。
“算你小子識相!”陳誠輕飄飄地掃了他一眼,轉(zhuǎn)身進了大棚,那股子意氣風發(fā),看得張銘軒牙根直癢癢。
“都給我麻利點!這批藥材可是關(guān)鍵,關(guān)係到咱們村能不能過個好年!”陳誠洪亮的聲音在大棚裏迴蕩,像一把把小錘子,敲打著每個人的心。
村民們幹勁十足,一個個手腳麻利,播種、澆水、覆土……動作嫻熟,配合默契,一看就是老把式。
張銘軒站在一旁,看著眼前熱火朝天的景象,心裏五味雜陳。他想不通,這些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nóng)民,怎麼就這麼聽陳誠的話?難道就因為他會種藥?
“愣著幹啥?走了!”鄒建國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他身後,手裏拎著一個藥簍,沒好氣地催促。
“去……去哪?”張銘軒一臉茫然。
“采藥啊!還能幹啥?”鄒建國瞪了他一眼,“難不成你還想在這兒當監(jiān)工?”
張銘軒被噎得說不出話來,隻得灰溜溜地跟在鄒建國身後,出了大棚,朝後山走去。
日頭西斜,將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我說,咱們這一天到晚,就采這點破玩意兒?能值幾個錢?”山路上,張銘軒終於忍不住發(fā)起了牢騷。
他心裏憋屈啊!堂堂一個知青,竟然淪落到跟村裏的老農(nóng)民一起采藥,這要是傳迴縣城,還不被人笑掉大牙?
鄒建國頭也不迴,悶聲悶氣地迴了一句:“值不值錢,你待會兒就知道了。”
日落西山,天空被染成一片血紅。兩人迴到村裏,將采來的藥材送到村委會。
村委會裏,燈火通明。
徐月正坐在桌子後麵,手裏拿著一支筆,飛快地記錄著什麼。她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碎花褂子,紮著兩條烏黑油亮的大辮子,清秀的臉龐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恬靜。
張銘軒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這……這姑娘也太好看了吧!
他感覺自己的心跳都漏了半拍,一股莫名的情愫在心底悄然滋生。
“下一個,張銘軒!”徐月抬起頭,清脆的聲音在屋內(nèi)迴蕩。
說罷,徐月有些疑惑,她怎麼沒聽說過這個人,村裏的人她基本都是知道的。
“到我了?”張銘軒迴過神來,連忙將藥簍遞了上去。
徐月接過藥簍,仔細地檢查了一番,然後稱重、記錄。
“那個……你好,我叫張銘軒,是縣城裏來的知青。”張銘軒湊上前去,臉上堆滿了自認為迷人的笑容。
他心想,這姑娘肯定沒見過什麼世麵,一聽自己是縣城來的知青,還不立刻對自己刮目相看?
徐月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帶著一絲疑惑:“你是新來的?”
“對對對,我是新來的。”張銘軒連連點頭,語氣中帶著一絲得意,“我可是從縣城裏來的,見過大世麵!”
他滿懷期待地看著徐月,等著對方露出震驚、崇拜的表情。
然而,徐月隻是淡淡地“哦”了一聲,然後低下頭,繼續(xù)忙活手裏的事情:“兩斤三兩,一共……”她頓了頓,手指在算盤上撥弄了幾下,隨後將錢遞給了張銘軒。
她從抽屜裏拿出幾張零錢,遞給張銘軒:“錢你拿好,下一個!”
張銘軒愣住了。
就這?
他設(shè)想中的場景,一個都沒有出現(xiàn)。
這姑娘,怎麼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
他可是縣城裏來的知青啊!
張銘軒拿著錢,愣愣地站在那裏,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還愣著幹啥?趕緊讓開,後麵還有人等著呢!”徐月抬起頭,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耐煩。
張銘軒這才迴過神來,悻悻地退到一旁。他心裏納悶,這姑娘難道是塊木頭?還是說,她根本就不知道“知青”這兩個字代表著什麼?
不行,他得找鄒建國打聽打聽這個姑娘,這可是縣城裏都少見的俊女啊。
張銘軒走出村委會,隨手點數(shù)著剛到手的錢。
“一、二……”
他越數(shù)越心驚,越數(shù)越激動。
“兩塊錢!?”
張銘軒瞪大了眼睛,一臉的難以置信。
他沒數(shù)錯吧?
真的是兩塊錢!
這可是他半個月的飯錢啊!
就這麼……就這麼采了一天的藥,就掙到了?
張銘軒感覺自己的世界觀都受到了衝擊。
張銘軒死死攥著手裏的兩塊錢。他急匆匆地找到鄒建國,氣喘籲籲地質(zhì)問:“鄒隊長,你……你是不是搞錯了?這錢……是不是給多了?”
鄒建國正蹲在自家院子裏,樂嗬嗬地擺弄著一個新編的藥簍,陽光灑在他黝黑的臉上,顯得格外精神。“多啥呀?沒多!都是按規(guī)矩分的,一分不少你的。”他頭也沒抬,語氣輕快。
張銘軒感覺腦子嗡的一聲,像是有個炸雷在耳邊炸開。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開口:“可……可這也太多了!我……我一天就掙了兩塊?”
鄒建國這才抬起頭,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兩塊錢很多嗎?這有啥大驚小怪的?咱們村采藥,隻要肯出力,分的錢都不少!陳誠帶著咱們種的那些藥材,可金貴著呢!”
張銘軒徹底懵了。他原本以為,采藥就是個苦力活,掙不了幾個錢。沒想到,竟然能有這麼高的收入!
“鄒隊長,你……你教教我唄!我也想多學(xué)點采藥的本事!”張銘軒迴過神來,立刻換上一副討好的笑容,語氣中帶著一絲急切。
他心裏的小算盤打得劈啪響:要是能掌握采藥的訣竅,以後還愁掙不到錢?說不定,還能借此機會,在村裏站穩(wěn)腳跟,甚至……
“行啊!你小子,總算開竅了!”鄒建國爽朗一笑,拍了拍張銘軒的肩膀,“以後跟著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張銘軒連連點頭,心裏美滋滋的。他已經(jīng)開始幻想,自己成為采藥高手,日進鬥金,然後……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村委會的方向。
村委會裏,徐月依舊忙碌著。
“下一個,劉大柱!”
張銘軒深吸一口氣,整了整衣領(lǐng),邁著自認為瀟灑的步伐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