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秀雅被放下來的時候,低著頭已經不敢看人了。
徐括這才覺得有些尷尬,清了清嗓子道:“那什麼……我出門一趟,去山上轉轉,看能不能尋些野菜什麼的迴來。”
“嗯,那你早去早迴。”
薑秀雅本能的叮囑一句。
本是一句在普通不過的關心,可眼下多憑空多了幾分曖昧的意思。
終於,臉皮薄的她,還是羞得直接鑽進了灶屋。
看著那羞澀逃離的背影,徐括一時間也有些心猿意馬,開始迫切期待晚上的到來了。
他終於明白了前世那句話。
家有良妻,枸杞難醫啊!
也不知道係統給的龍精虎猛丸,扛不扛得住!
就這樣,徐括一路哼著小曲出了門,直奔後山。
饑荒剛開始的時候,野蘑菇野菜,幾乎是家家戶戶都必不可少的食物來源,可到了六一年,就連這些山上的吃食,都被公社給規劃進去了。
這種珍貴的食物,想吃都未必吃得到,隻有成分極好的社員,才能有資格去蘑菇、野菜比較多的區域,像薑秀雅這種,更是被禁止靠近,連偏遠稀少的都不準去。
以前都是老娘任紅梅去的。
但是她今天去了隊上,這個活自然就落在了徐括身上。
不過,都有係統了,還吃個屁的野菜蘑菇啊!
當然了!
話雖如此,但樣子還是得做一下,所以徐括還是花了半個多鍾頭,來到了那一片野菜比較多的山坡。
說是比較多,但也就是一眼掃過去,偶爾能瞥見一兩顆。
這些日子,大家都來搜羅的情況下,那就更少了!
可即便如此,徐括來的時候,還是瞧見了好幾個村裏的人,很顯然這種好地方,不是就他一個人會來。
“那不是徐家老三嗎?”
“對啊!他能下床了?”
“他怎麼還有臉來這的?”
徐括剛繞過一排拉了繩子的泥巴坎,就見到幾個村裏人在那裏竊竊私語,時不時朝這邊指指點點,臉上閃過一抹嫌惡、厭棄。
終於,有人直接站了出來,擋在麵前:“站住!你不能過來!”
“憑什麼?”
徐括眉頭一皺,麵前這人他認得,就是自家鄰居胡大海,隊上原本的屠戶,後來大鍋飯散了,日子雖是過的緊巴,但也比一般社員強上不少。
“你說憑什麼?你家婆娘是反動餘孽,你就是反動親屬,沒有劃清界限之前,按規矩你沒資格來這裏,咋的你不服嗎?”
胡大海一臉譏笑,引起了周圍不少人點頭附和。
“就是!趕緊滾吧!”
“別在這添晦氣,有這功夫,不如趕緊跟你家那個掃把星離了!”
徐括氣笑了,這幫人以前對他,可不是這種態度。
這麼說吧,徐括的爺爺,31年入的紅軍,37年改的八路,51年帶著他老爹過了鴨綠江,最後父子倆都死在了戰場上,壯烈犧牲了。
若論出身,徐家的苗子,那都是紅得發紫!
這也是為什麼,病秧子的徐括幾乎不參加勞動,隊上卻還有扶持。
可現在,就因為薑秀雅這麼檔子事,這幫人的嘴臉,立馬就不一樣了。
隻能說看人下菜碟,不論哪個年代都特麼大差不離。
若這事情隻跟自己有關,徐括倒也罷了,畢竟自家祖父輩的榮譽,自己也不好意思厚著臉皮主動沾光,但現在說的,可是他媳婦啊!這個徐括忍不了。
於是下一秒。
“你放你媽的屁!”
嘭——
一記重重的下勾拳,直接砸在了胡大海的下巴。
中年人身體可以,倒頭就睡。
所有人都看呆了!
那可是胡大海啊,一身彪子肉放在整個村裏,都沒幾個能養的出來,現在卻被一拳幹趴下了。
更離譜的是,打人的還是病秧子徐括?
這一幕,直接驚得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巴,這小子啥時候這麼猛了?
“你……你他媽敢打人?”
這一拳下去,胡大海兩隻眼睛都有些發黑,晃著腦袋怒吼起來。
“你在狗叫,我特麼還敢踹你信不!”
徐括瞥了一眼,隨後看著幾人冷笑道,“來!剛剛誰說的,我媳婦是反動餘孽?怎麼縣領導都沒調查清楚的事情,你們提前給判刑了?這麼厲害的話,這領導要不你來當?沒根沒據的事情,就敢亂扣屎盆子,知道這叫什麼嗎?這叫誹謗烈士家屬!”
“我告訴你們!今天這我來就來了,誰要是不服氣,咱們去縣裏麵掰扯掰扯,誰他媽要是慫一步,就是狗娘養的!誰來!”
一嗓子下去,周圍瞬間噤聲了。
徐家什麼成分,隊上哪個人不知道的?那老太太,就連隊長都要給幾分麵子。
排擠徐家,這幫人私下說說也就罷了,誰敢真的當出頭鳥去鬧?
鬧贏了落不著好,鬧輸了更是天大的麻煩,搞不好最後自己還得搭進去。
於是一時間,都不敢開腔了。
“一幫沒骨頭的軟蛋!”
“就隻會嚼舌根子?既然沒種,就少他娘的給老子在背後嘰嘰歪歪,要讓我知道誰滿嘴噴糞,到處煽風點火,咱們試試!”
徐括環視四周,冷哼著越過一群人,順手揪起一人腳邊的野菜,頭也不迴地往深處去了。
一群人被罵的急頭白臉,憋著火氣,卻愣是不敢上前阻攔。
他們隻是想不明白,以往那個唯唯諾諾,吱吱唔唔的徐家老三,怎麼就變了性子,這麼豪橫了?
“呸!神氣個屁,不就是沾著死人老子死人爺的光?”
“就是!等著吧,等縣裏調查清楚,一家子都得完蛋!”
“娶個反動派當老婆,還在這裝上了!”
直到徐括走遠了,這才敢交頭接耳,小聲謾罵起來。
徐括沒聽到這幫人背後如何議論,但用腳趾頭想,也能想明白、
畢竟踩高捧低這種事情,什麼時候都屢見不鮮。
他在山上象征性轉了幾圈,隨後用積分換了五斤紅薯,這才裝進背簍,鋪上幾顆撿來的野菜葉子,又鋪了一層樹杈,這才迴了家。
“兒啊!你可算迴來了!”
“你這身子還沒好利索,怎麼能到處亂跑呢!”
剛進屋,老娘任紅梅就一臉焦急地迎了上來。
徐括剛想解釋,卻看到老娘眼角淚痕,這明顯是剛哭過的,隨後立刻臉色一黑:“媽!咋迴事,有誰欺負咱家了?告訴我是誰,我馬上去找他!”
任紅梅急了,趕緊將徐括拉住,歎氣說道:“哎呀!其實也沒什麼,就是隊上決定,今年秋收後,咱們家的那點分成,扣六成分給老大、老二家……”
徐括一聽,頓時明白怎麼迴事了。
娘希匹的,肯定是自己那兩個嫂子,去隊上煽風點火了,這兩個婆娘別的本事沒有,占便宜落井下石,手腳比誰都快!
扣六成?
今年雖然饑荒比前兩年都嚴重,但收成眼看著要比之前好上不少,隻要撐到了秋收,各家各戶基本上都有盼頭了!
現在好了,扣掉六成後,這不是把人往死裏逼!
眼看徐括臉色愈發難看,任紅滿趕緊勸道:“其實不是什麼大事,我迴頭找他們兩說說就是了,他們兩個當哥的,還能真這麼幹?”
徐括聞言氣笑了。
大哥他不敢說,但是大嫂和二哥二嫂,這種事情幹的少了?
指望他們?那還不如指望閻王爺發了善心!
為了不讓母親操心,他深吸口氣,強忍怒意笑道:“沒事!媽!這事情交給我來辦就是了,你看兒子給咱們帶什麼好吃的迴來了。”
任紅梅也擠出勉強的笑。
山上什麼情況,她總去能不知道?但還是不想傷了兒子的心。
樹杈蓋著的菜葉,甚至比以往還少了些……
看到熟悉的老樣子,任紅梅笑容裏不由染了幾分失望。
可下一秒。
當徐括翻開菜葉,露出下麵紅彤彤一片的時候,任紅梅的笑容瞬間僵住,難以置信地張大了嘴巴!
咣當——
剛剛進屋的薑秀雅,手裏的搪瓷杯也掉在了地上。
整個人徹底呆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