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新屋建成,工匠們收拾妥帖要離開,朱瀾問:“工錢幾何?我們現在還沒錢,隻能先欠著。”
她身上隻有一些碎銀,還是那日逛街隨手放在荷包裏的,根本不夠支付人家的工錢和配料錢。
領頭的匠人說:“姑娘,這些工錢和料錢,衙門已經給了。”
衙門?
朱蕓問:“衙門給錢幫我們建房子?”
領頭的匠人說:“姑娘,衙門裏頭的人說,李公為大周數次捐光家產。現在李公仙逝,大周必定要重建李公家宅,以告慰李公的在天之靈。姑娘,咱們就不打擾,這就走了。”
這些工匠不僅僅建造了新屋,還打造了全套家具,床、桌子、椅子、書案、箱子、櫃子一應俱全,就連棉被都備好了。
廚房裏的鍋碗瓢盆全套都有,灶臺就造了兩個。
朱蕓感歎:“皇上果真是明君,連這等小事,都能想到。”
但是廚房裏沒什麼食物,米缸是空的,菜籃子也是空的。這十來天花的錢,都是朱蕓負擔的。
朱瀾說道:“姐姐,你在這裏看家。雙成,你隨我去收債,順便去朱家把我的東西收拾一下,咱們今日就搬過來。”
雙成應了一聲,和朱瀾迴了京城,要進朱家。
看門的一看朱瀾到了,飛一樣去後院朱老夫人那裏稟告,朱老夫人一聽朱瀾竟然穿著孝服裝迴來,氣得發抖:“這小孽障把這裏當成什麼了?我還沒死呢。”
大夫人趕緊勸說她:“母親,李公的事,皇上安排人盯著呢。咱們可不能隨心所欲。您忘了,夫君和二弟在墓地那裏受辱,冽王可不是好相與的。”
二夫人跟著說道:“母親,您不喜她,不見她就行了。我去見見,看她要幹什麼?”
她出了後院,迎麵遇到朱瀾。
這小妮子果然穿著全身孝服。
“朱瀾迴來了。”
朱瀾也不客氣:“二伯母,祖母可在?”
“在,不過她不舒服,躺著呢。”
朱瀾直接說:“祖母既然不舒服,那我就不去打攪她老人家了。麻煩二伯母和祖母說一聲,我這就搬走到李宅那裏去住。日後可能很少迴來了。”
二夫人大吃一驚。
李家都死光了,這小畜生難道傻了不成?
“瀾兒,你認真的?”
朱瀾肅著一張臉:“二伯母,我急著迴去,雙成,你先去收拾一下咱們的東西,我還有事和二伯母說。”
雙成走了。
二夫人冷笑,她想走,就讓她走。這就是個災星。她母親帶發修行,她父親連公主府都出不來,她倒要看看,她一個弱女子,還能靠誰?
離開了朱家,她連個像樣的婆家都說不上。
嗤,一本正經的裝孝子,給誰看呢。
朱瀾說:“李宅被燒,現在我身無分文。我外祖父曾經給了朱家十斛明珠,都是無價之寶。還請歸還給我。”
二夫人:“……”
她可沒想到朱瀾會這麼說。
朱瀾那雙眼睛平靜地看著她:“二伯母,如果你不能做主,就去找祖母,我等著呢。”
二夫人氣得發抖:“那十斛明珠的用途,你不是不知道。你竟然要收迴,你可是在胡說八道?”
當初李公送來十斛珍珠,作為交換,帶走了朱瀾,讓朱瀾在李家住了六年。
朱瀾冷冷說道:“當初外祖父送來十斛明珠,說得分明,那時候我還小,外祖說放在朱家叫祖母替我保管,等我大了再還給我。我如今已經成年,還請朱家把那明珠還我。”
這都是客氣話,這裏頭的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是李家送明珠,朱家放人。
二夫人怒道:“你口口聲聲說朱家朱家,難道你不是朱家人?”
那十斛明珠,一部分給了大房,一部分給了二房,其餘的部分都在老夫人手裏。
她還要把那些明珠留著給女兒做嫁妝,如何能還迴去。
簡直是癡人說夢。
就聽到朱瀾說:“二伯母,當初朱家逼我為妾,老夫人喂我吃藥的時候,我就不是朱家人了。這樣的人家,如何能做我朱瀾的家人?不配。”
“二伯母,你鞋子上綴著的明珠,就是我外祖送來的吧。趕緊拆下來還我,我看在叫了你十幾年二伯母的份上,不收你折舊費。”
朱頌跑過來:“朱瀾,你竟敢這麼和我母親說話,你大膽。”
朱瀾掀了掀眼皮子:“二伯母,我不想浪費時間,我這就去收拾東西,等我收拾好東西,如果看不到那些明珠,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朱頌氣得滿臉通紅:“朱瀾,你個喪門星,要不是你,李公一家人能被燒死?都是你帶給他們的災氣。”
啪。
朱瀾一巴掌扇過去,朱頌被扇得偏過臉去,等她迴過頭來,臉頰都腫了。
二夫人心疼不已:“朱瀾,你反了天了?你竟敢打你四姐?”
朱瀾冷笑:“現在是我四姐了?那日我被捆著的時候,她就站在旁邊冷笑,那時候,可曾想到她是我四姐?我可沒見過這樣當姐姐的。”
二夫人:“……”
朱瀾離開朱家的時候才十歲,半年前迴來沒幾天就去了鄭家,沒想到現在牙尖嘴利,讓她招架不住。
趕過來的朱老夫人一戳拐杖:“反了你了。即使你有皇室撐腰,也不能如此猖狂。朱瀾,人在做,天在看。你的孝道哪兒去了?難道都在鄭家那裏用光了?”
她身後跟著大夫人和朱吟,後麵更是烏壓壓一片丫頭和婆子。
朱瀾一個人站在這些人對麵,如同一朵沒了水分的梨花,蔫頭蔫腦的毫無精神。
她看著朱老夫人,這是她祖母,自己孩童時期也曾經很疼自己,但是這種疼愛,在父親尚公主以後,消失了。她的疼愛是有條件的,不像外祖父和大舅他們,無條件寵愛自己。
她屈從於王權之下,唯新安公主馬首是瞻;毫無理由虐打自己,貪慕權貴,利用父親的身份讓大伯父和二伯父升官發財。如今大伯父二伯父降級,卻又把所有的原因歸罪於自己。
朱瀾淡淡說道:“祖母不是病著?怎麼聽到我說要朱家歸還珍珠,就趕過來了?可見在祖母眼裏,康健不如珍珠重要。”
這是挖苦朱老夫人鑽到錢眼裏去了。
朱老夫人氣得簡直想要死一死:“朱瀾,你目無尊長。”
這麼大的帽子扣下來,將來朱瀾定然嫁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