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氏叫來大兒子兩口子和二兒子兩口子商量:“你們兩房都拿出來點兒銀錢,幫老三渡過這次難關(guān)。等日後你們還要靠老三提攜。”
大兒媳阮氏撇嘴:“母親,我們的情況您是知道的。除了孩子的學(xué)費,家裏的吃食,哪裏還有餘錢?更何況楊家竟然要兩萬兩,這還不算金銀首飾,綾羅綢緞。把咱家賣了,都不值這麼多。”
二兒媳婦劉氏站起來:“母親,這事我們愛莫能助。三弟,你也領(lǐng)了俸祿,自然明白單靠俸祿根本湊不齊這麼多聘禮。幾百兩還能湊一湊。兩萬兩,三弟還是另外想辦法吧。”
鄭芽兒捏著聘禮單子冷笑:“一群沒見過世麵的土包子,把咱們鄭家當成肉包子啃。三哥,也就是你,被那小妖精給迷了眼睛。兩萬兩,她可真敢要。他們是嫁女兒還是賣女兒?”
鄭伯翰說:“大哥,二哥,目前高閣老如此聲勢,楊宏楊大人的夫人和高閣老妻子同族。這等關(guān)係,別人想找還找不到。今日楊家要兩萬兩銀子的彩禮,不多。大哥二哥還是想想辦法湊銀子。等來日小弟提拔,獲益的是鄭家。”
鄭伯玉站起來:“一百兩還能湊齊,這兩萬兩,殺了我也辦不到。”
鄭伯謙說:“三弟,咱們這處宅子賣掉也才三千兩。二哥的俸祿都給了母親養(yǎng)家。三弟,二哥無能,抱歉。”
鄭芽兒把禮單扔到地上:“她不是施粥的善良小姐姐嘛,那就別要聘禮啊。我看她就是虛偽。”
說完,站起來就走。鄭伯玉等人也跟著走了。
霍氏氣得手都在打顫:“反了,反了他們。”
鄭伯翰的臉色很難看:“母親,怎麼辦?家裏的那個農(nóng)莊賣了吧。”
霍氏搖頭,瞇了瞇眼睛:“家裏就一個莊子,那是用來救命的。這樣,你去把朱瀾哄迴來,讓她出聘禮。”
鄭伯翰立刻想到朱瀾頭上的一根金釵就能賣兩千兩!
李公那麼寵她,她的嫁妝必定少不了。
楊尚心的彩禮,就在朱瀾身上了。
。。。
朱瀾在繡房內(nèi)看書,突然打了個大大的噴嚏:“阿嚏----”
雙成趕緊遞了手帕過來:“姑娘,沒著涼吧?”
朱瀾搖頭:“看你大驚小怪,不過一個噴嚏而已。”
雙成湊過來:“姑娘,給你說個好玩的。大街上都傳遍了,剛剛進京沒幾天的楊大人被偷了兩千兩銀票,沒買成宅子,還損失了兩百兩訂金。”
朱瀾笑道:“走,咱們也去大街上看看去。天天悶在家裏,煩。”
兩個人出了大門,赫然看到鄭伯翰迎麵而來。
晦氣。
鄭伯翰僵硬的臉上擠出一絲笑意:“朱瀾,請你喝茶。”
朱瀾冷笑:“是麼?不是借錢?”
鄭伯翰:“……瀾兒,我錯了。逼你降妻為妾是我錯了,有違聖賢之道。今日我特來賠罪。”
朱瀾往前走:“不必。”
鄭伯翰跟在她身側(cè):“瀾兒,你得看清形勢。你以未嫁之身在我家伺候我母親大半年,這件事整個京城都知道,你我退婚之後,還有誰家大好男兒會娶你為妻?頂多為妾。不如依舊和我成親。”
“你放心,我已經(jīng)知錯,往後絕不會犯渾。將來你和尚心一起,都是我妻。”
“你們每個月十五天,我絕不偏頗。”
說得理直氣壯。
朱瀾微微一笑:“你倒是分得明白。不過,我不敢接受。鄭大人,請迴。”
鄭伯翰低聲說道:“瀾兒,你還不知道吧,婚書依舊在。”
朱瀾瞬間睜大眼:“你胡說,小心我扇你。”
“那日撕掉的婚書,是假的。”鄭伯翰眼中閃過狡黠:“我怕你將來嫁不出去,隻好出此下策。瀾兒,這都是你逼的。”
朱瀾臉色煞白,看著鄭伯翰這個人渣。
婚書這種大事,他都能偽造。
這天下,還有什麼事他不敢做?
“鄭伯翰,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敢偽造婚書,騙我錢財?”
鄭伯翰賠笑道:“瀾兒,都是一家人,還不是你不懂事。如果你當初爽快給我兩千兩,就沒有後來這麼多事。瀾兒,家和萬事興,你得明事理。”
他麵色一正:“瀾兒,按照婚書,七日後你我成親。你等著我把你娶進門。還有,備好嫁妝。”
說完,衝朱瀾微微一笑,扭身而去。
朱瀾氣得渾身發(fā)發(fā)抖,隻看著鄭伯翰的背影,恨不得撕了他。
“姑娘。”雙成擔(dān)心地看著她。
朱瀾扭身往迴走:“迴府。”
沒想到鄭伯翰弄了個假婚書糊弄自己,都怪自己大意。這幾日光顧著高興了,真是傻透了。
鄭家的婚書她根本弄不到手,現(xiàn)如今必須得從祖母那裏想辦法,把婚書弄到手燒掉。
什麼嫁人,我可去你的吧。
迴到朱家,朱瀾去找朱老夫人,給她跪下:“祖母,那鄭伯翰逼我降妻為妾,咱們朱家也是勳貴之家,父親尚了公主,說起來我也是公主的繼女。公主的繼女如何能做人家妾室?祖母,還請祖母幫瀾兒把這婚事退了,瀾兒一定做牛做馬伺候祖母。”
朱老夫人緩慢看了她一眼,這個孫女越長越像她母親,尤其是那雙眼睛,明媚動人,難怪新安公主厭惡她。
想到朱淳,朱老夫人心有一絲憐憫。
但是,那憐憫一閃而過。
她恍惚記得新安公主那陰森的語氣:“你聽好了,老東西,你對朱瀾好一分,我就扇朱淳一耳光,你對她好兩分,我扇他兩耳光。你打朱瀾一耳光,我就讓朱淳吃飽一天。你打她一拐杖,我就讓朱淳吃飽十天。如果你聽我的,我升你兩個兒子的官;如果你不聽我的,我叫你們身敗名裂。”
朱老夫人使勁閉眼,把那股陰暗隔開,隨後說道:“朱瀾,此事萬萬不行,鄭家讓你為妾,你就得為妾。女人嘛,兩眼一睜一閉,一輩子也就過去了。隨緣吧。”
朱瀾膝行到朱老夫人麵前,搖晃她的腿:“祖母,我父母和離,我如同無父無母,雖然外祖疼我,然我是朱家的子孫,祖母為何不疼我愛我?祖母,我也是您的親孫女啊?為什麼?為什麼?”
朱老夫人拍掉她的手:“休得胡言亂語。我自然一視同仁。你大姐不嫁得挺好,誰能說我偏頗?”
朱瀾依舊抓住朱老夫人的衣袍:“祖母,我十歲父母和離之後,您對我動輒打罵。祖母,為什麼?這是為什麼?我小時候,您對我很好,為什麼我父母和離之後,這一切都變了。不僅您,家裏的伯母伯父,堂姐堂哥他們都對我不好了。祖母,瀾兒到底做錯了什麼?”
她悲從中來:“祖母,瀾兒當時還小,每天都挨餓,吃不飽,說錯了話就會被關(guān)小黑屋,做錯了事就讓跪祠堂。祖母,瀾兒也是你的親孫女啊。”
朱老夫人緊閉了雙目,不敢看朱瀾那雙淚眼。
“休得胡言。”
朱瀾哭著說:“祖母,如今瀾兒隻求您一件事,鄭家是個大坑,瀾兒跳進去,這輩子就完了。祖母---”
朱老夫人身邊的老嬤嬤猛地咳嗽了一聲,朱老夫人驀然睜開淚眼,一拐杖打在朱瀾後背上。
啪。
“滾出去,退婚這件事,休提。”
朱瀾不敢置信地看著朱老夫人:“祖母---”
後背好疼,真的好疼啊。
“祖母,您不肯幫我退婚,我隻好去找我父親了。我是他生的,他不能不盡父責(zé)。”
朱老夫人更怒,舉著拐杖:“把她關(guān)起來,不許吃晚飯。”
幾個婆子如狼似虎過來,拖著朱瀾祠堂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