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家,楊尚心問鄭伯翰:“怎麼今日又半夜才迴來?還是那個新安公主的事兒?”
鄭伯翰滿臉疲倦:“皇上震怒,大理寺卿不敢懈怠,日日監(jiān)督著寺丞在圍場找線索排查,還要進牢裏審問那些奴婢和隨從。我還算是好的,可以不去牢裏抽打犯人,那些去牢裏的兄弟出來都是一身腥臭。”
楊尚心問:“那有線索沒有?”
“並無。我跟著大理寺卿去公主府找線索……”
楊尚心急著問:“公主府是不是富麗堂皇?”
鄭伯翰瞇了瞇眼睛:“公主府內(nèi)戒備森嚴,裏裏外外圍了三圈,進公主內(nèi)室都要盤查,咱們根本不敢亂看。快別問了,睡吧。”
楊尚心看著蚊帳,滿心想的都是公主府如何華貴……
“喂,如果你納朱瀾為妾室,那你就是公主的繼女婿,就和皇室搭上關係,那公主府的寶貝,不是就有咱們的份?如果公主歸天,那咱們也能拿到她的遺產(chǎn)不是?”
等了半天,鄭伯翰都沒吭聲,楊尚心這才發(fā)現(xiàn),人早睡著了。
。。。
這日,京城外大道上緩慢走來一隊人馬,領頭的馬車非常華麗。
前麵一片樹林,等繞過這片樹林,京城已然在望了。
有人騎馬從樹林裏跑出來,停在馬隊前麵高聲喊話:“可是從淮南道來的貴客?還請借一步說話。”
說完,翻身下馬,緩步而來。
他身量不高,穿著黑色的衣袍,腰間纏著玉帶,後麵掛著彎刀。
是個眉清目秀的青年兒郎。
馬隊停下,幾個護衛(wèi)戒備地看著他:“來者何人?”
那青年頗為俊美,微微一笑,眉梢一顆小紅痣也跟著動了動,頗為惹眼。他傲然挺了挺胸膛,傲慢說道:“我的身份自然不能和爾等說明。你家主子呢,叫他和我說話。”
口氣很大。
一隻肥白的手掀開車簾,饒有興趣地看著青年:“你是何人?”
青年淡笑,走近一步,從袖中掏出一個白玉牌子按在手心在那人眼前一晃,那胖乎乎的中年人立刻要拱手,卻被年輕人打斷:“可否讓我進馬車說話?”
中年人趕緊掀著車簾:“大人請,請。”
年輕人上了車:“現(xiàn)如今公主昏迷不醒,太子交代讓你把東西給我即可。”
中年人毫不懷疑:“好,好。”
他雙手捧出來一個木盒:“還請大人笑納,內(nèi)有銀票五十萬兩,都是大通票行的銀票,通行全國。”
年輕人並不接,問道:“這銀票上可有暗記?”
中年人立刻搖頭:“不敢,不敢,都是普通銀票。”
年輕人輕輕一笑接過木盒:“好,你會辦事。太子吩咐,因為新安公主的事,皇上大怒,你的事會暫且擱置幾個月,等這事兒過去了,皇上他老人家心情好了,自然會幫你辦。且安心等待,無需著急。”
說完,跳下馬車,上馬進了小樹林,再也看不到影子了。
青年人跑出樹林後接著跑了一半個時辰,眼前一片枯黃,深秋的田野毫無遮擋,方圓幾十裏地一望無際,讓人心情極為舒暢。
沒想到這次這麼順利。
果然和太子打交道的都是蠢貨。
他找了個柴火垛停馬,迅速脫了身上的黑袍換上女裝,梳好發(fā)髻,隨後把那黑袍和鞋子一把火燒掉。
年輕人翻身上馬,往前奔去。不知道跑了多久,那匹老馬喘氣急促,她勒停馬匹,牽著它去湖邊飲水。
“老馬,這次你功勞不小,等迴去後就讓你休息,好好在家裏待著。”
她輕輕撫摸著馬鬃,輕輕給老馬梳理鬃毛。
她掏出那個小木盒,這裏有五十萬兩銀票。
來錢這麼容易,難怪公主府地窖裏有那麼多巨額財富。
這筆銀票可得藏好了。
朱瀾收好銀票,用匕首把那個小木盒一塊塊割碎,都扔到湖水裏去。
她突然想起來眉尾那顆紅痣還沒擦掉,趕緊洗了一把臉,使勁兒擦眉毛,湖水冰冷,涼得她打了個寒顫。
多虧了那幾個話本子和江湖遊記,書裏那些俠義的人和俠義的事給了她靈感,於是女扮男裝,特意在眉尾點了紅痣迷惑對手,雕刻了太子的腰牌以假亂真。不過她雕工太差,不能讓那個胖子細看,隻能藏在手心裏一晃而過。
而那個胖子不敢懷疑,果真把銀票給了她。
也算是僥幸吧。
她摸出來腰牌,砸碎,隨後把碎片扔到湖水裏去。
叫他們找去吧。
找到地老天荒都找不到。
天地悠然,湖麵安靜,隻有粼粼水波。朱瀾恍然有種世間之大,而她卻獨自一人之感。
孤獨的憂傷襲擊了她。
老馬過來蹭了蹭她的手臂,朱瀾摟住它的脖子:“怎麼,你也想家裏人了?它們在哪兒,我?guī)湍阏遥俊?br />
這一人一馬,安靜地站在湖邊,頗有種相依為命的脆弱。
忽然遠處震動,一隊人馬疾馳而過,領頭那人眼角掃過湖麵,蘆葦枯敗處,一人一馬站在湖邊。
那人身影纖弱,一身白衣白裙。她摟著馬兒,還輕輕拍了拍馬脖子。
薛從儉勒停馬匹,縱身下馬走了過去。
“五姑娘在此飲馬?”他認真看了看朱瀾,發(fā)覺她眼角微紅,於是笑道:“這是你買的馬?”
老馬打了個大大的響鼻,很不滿意。
朱瀾抿了抿唇:“自然比不上王爺?shù)鸟R。王爺又在巡視?”
這裏是她毀滅證據(jù)的地方,可不能讓這人發(fā)現(xiàn),於是她牽馬離開。薛從儉跟上:“這裏風大,如何在這裏飲馬?仔細著涼。”
朱瀾討厭他這種該死的熟稔,但是又不能冷場:“王爺每日繁忙,也要小心身體。”
薛從儉心頭一暖:“好。”
他掏出來一個小紙包,傳來一陣香甜,竟是包糖炒栗子。他修長的手指捏碎其中一個,小心扒掉外殼遞過來:“還熱著。”
朱瀾自然不會吃他扒的糖炒栗子:“多謝,我不餓。”
薛從儉就捏著那個栗子,心頭疑惑,她不是最愛吃這個嘛?
當時他藏在尼姑庵中的破瓦堆後麵,她送過來一包冒著熱氣的糖炒栗子,說她大舅舅給她買了好多,她特意跑了一趟給他送來。
她說:“你快吃,涼了不好吃。這是京城李記的炒栗子,大舅舅叫人排了好久的隊才買到。”
當時她兩眼亮晶晶的,可不像現(xiàn)在這麼冰冷無情。
他左臂不能動,那包栗子夾在肘窩那兒,手裏還捏著栗子,姿勢很是尷尬。朱瀾沒辦法,隻好接過來那個栗子喂老馬吃。
那老馬舌尖一卷,卷走了栗子。
薛從儉:“……”
兩個人走到大路上,朱瀾就要上馬,薛從儉說:“五姑娘要迴家還是進京?”
朱瀾問:“王爺要去何處?”
薛從儉:“……”
他敢打賭,如果他迴答進京,那麼她就要迴家;如果他說隨意巡邏,那麼她就要進京。總之就不和他順路。
朱瀾燦爛一笑,迴頭問最近的金吾衛(wèi):“大哥,你們這是要去何處?”
金吾衛(wèi)立刻去看薛從儉,老天奶的你趕緊給個暗示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