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曼姐的聰明,沒有理由聽不出來,這是我對她的表白,同時也是我的遺言。
曼姐顫抖著伸出手,緊緊地抱住了我,她哭到已經(jīng)說不出一句清晰的話。
我在癡癡地笑著,從來沒有感覺自己像今天那麼幸福,我多麼希望時間能夠停在這一刻,但我很清楚,此刻的幸福是短暫的,像是流星,一閃而過,從出現(xiàn)的那一刻,就是消失的開始。
“媽媽,我來找你了……”
緩緩地說完了這句話,我便失去了所有力氣,兩眼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剛才一連串的極限操作,已經(jīng)徹底將我的體力,甚至是心血透支,當我精神鬆弛下來的那一刻,就是我暈死過去的時候。
我告訴自己,自己的生命就在那一刻結(jié)束了,接下來被帽子叔叔抓捕,審判,槍斃,那隻是我軀殼的配合,我的靈魂已經(jīng)升天了。
…………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種恐怖的心悸蔓延了我的全身,直通我的大腦,令我猛然睜開了眼睛,大口地吸氣!
這種感覺仿佛是靈魂被人暴力地塞入我的肉身裏,宛如溺水的人,被人救上岸,久違的空氣令我大口吸氣。
而隨著我的意識歸位,我看清楚了麵前的畫麵,一直在搖晃的畫麵。
很快我意識到,我這是在車上,而且這車在路上開著,所以才那麼晃蕩。
緊接著身體各處的疲憊和疼痛,不講道理地衝到我的大腦,令我倒吸涼氣,疼得我忍不住發(fā)出呻吟。
什麼情況,難道我這是被帽子叔叔逮到了,這是送往警局的路上嗎?
我的腦海裏產(chǎn)生了這樣的疑惑,可是在下一刻,我就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醒了。”
聽到這個聲音,我的身體一下子僵硬起來,臉上露出了茫然和不解,怎麼會,這是父親的聲音。
我朝著聲音方向望過去,果然看到了滿臉憔悴的父親,就坐在我的旁邊,正一臉複雜地望著我。
“父親?”
我下意識地喊了出來。
可是,這怎麼可能呢?
我醒過來後,看到的第一個人怎麼會是父親呢?應(yīng)該是帽子叔叔才對啊。
難道說,我還沒有睡醒,這是在做夢?
想到了這點,我給了自己一個耳光,想要把自己打醒。
啪的一聲,會痛的,並且痛感很清晰,不像是在做夢。
“你不是在做夢,這是現(xiàn)實。”
父親靜靜地望著我,開口說道。
我聽到父親這話,沉默了下來,隨著腦子的逐漸清醒,以及身體各處越發(fā)清晰的感覺,我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的確沒有在做夢,我已經(jīng)醒過來了,這就是現(xiàn)實,正在真實發(fā)生的事情。
“這是去警局的路上嗎?”
我開口說道,語氣出奇地平靜,我知道自己到了警局會麵臨著什麼,可是我一點都不緊張,更沒有害怕,我此時無比地平靜和坦然。
父親眼神發(fā)生了變化,他幽幽地望著我,臉上有一些壓製著,但是又壓製不完全的複雜情緒,“你很希望我送你去警局嗎?”
車裏的光線有點暗,隻有頭頂一盞晃晃蕩蕩的白熾燈,所以我並不能完全看清楚父親的表情,同時我也不是很感興趣,現(xiàn)在的我,靈魂已經(jīng)下了地獄,剩下隻是我行屍走肉的軀殼。
“我希不希望能改變你的做法嗎。”我淡淡地說道。
父親想了一會兒,說道:“不能。”
對於父親這話,我已經(jīng)不意外了,開始聽到他親口承認,還是有點難過。
我是他的獨子,結(jié)果他卻如此刻薄對我。
不過也沒有什麼所謂了,人死如燈滅,我馬上就要受到法律的製裁,被終結(jié)這條醜陋且罪惡的性命,關(guān)於父親的一切,又還有什麼所謂,有什麼意義呢。
所以我?guī)执嚅]上了眼睛,靜靜地等著死亡的製裁。
但是父親卻不打算輕易地放過我,他開口說道:“周塵,何至於此,你才剛成年啊。你還有很長的人生,你還有很遠的未來!”
對於父親這話,這種痛苦自責的語氣,我是很陌生的,甚至那麼一刻,我還以為是自己出現(xiàn)了幻聽,否則,怎麼會聽到那麼荒唐的話呢?
“什麼意思,你在向一個將死之人表演嗎?”我開口問道。
這句話似乎激怒了父親,他猛地站了起來,暴怒地瞪著我:“表演?我是你父親!!!”
他的反應(yīng)出乎了我的意料,令我一下子愣住了,我抬起頭,愕然地望著他,可能是這段路終於不顛簸了,頭頂上一直晃蕩的白熾燈,終於平緩了一些,以至於我能夠更加清楚地看到父親現(xiàn)在的樣子,以及他臉上的淚水……
當我看到這一幕時,我整個人都怔住了,隻感到十分地荒唐和不真實,我不由得再次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夢中,不然怎麼會見到如此荒唐的畫麵呢?
父親為我而哭泣,這種事情我是打死都不會相信的,比無稽之談更加地無稽之談!
但是,這一幕卻那麼真實地發(fā)生在我的麵前,讓我過了好一會兒才能迴過神來。
我自嘲一聲,“父親那又如何,我在你心目中,連十萬塊都不值,所以啊,你就別來這一套了,沒有意義。”
父親聽到我這話,並沒有像剛才那樣暴怒,而是低下頭去,然後緩緩地坐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我幻覺,他這個簡單的動作,我卻感覺他仿佛頃刻間老了十歲。
尤其他臉上的淚水,已經(jīng)他那憔悴的樣子,令我的內(nèi)心產(chǎn)生了剎那的觸動。
父親,他到底怎麼了?
他是在為我而傷心嗎?
我張開嘴巴,想問點什麼,但是話到了嘴邊,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於是我們陷入了長長的沉默中,仿佛過了有一個世紀那麼久,父親才打開沉默,“這不是去警局的車。”
什麼?
聽到這話,我再次詫異,不由得皺起了眉頭,父親到底在搞什麼鬼?
“什麼意思?”
父親抬起頭來,望向我,原本中氣十足的聲音,變得有點沙啞和頹喪,“這是出省的車,趁著官方還沒有對你展開全麵通緝,我會把你送出去,給你一張新的臉,一個新的身份……”
“一段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