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情那樣果決,清然的眸子裏看不出任何情緒。
尋死這種事情對許多人來說隻有一次機會,梅硯也是頭一迴抹脖子,手下力道控製不好,那碎瓷片歪了,傷口從脖頸一直蔓延到頷下,點點鮮紅的血跡落在滿地碎瓷上。
宋瀾想到此處,身子本能地一顫,無論如何也不敢再想下去了。
就差一點,他就徹底失去了他。
但好在上天眷顧,九天上的神明終究還是在百忙之中抽出空來,分給了他們一點垂憐,讓此刻的梅硯可以在宋瀾的懷裏睜開眼睛。
梅硯乏累極了,睡得昏昏沉沉,嗓音也是啞的。
「不是你說要午睡的?你怎麼自己不睡。」
他方才被宋瀾的那一顫給驚醒了。
宋瀾將梅硯安安穩穩放在床上,自己光著腳下床,給梅硯倒了一杯茶過來。
「朕不好,吵醒少傅了。」
梅硯坐起來,接過那杯茶喝了,人清醒了些,但那燒酒勁兒大,腦子還是有些昏昏的,他看了宋瀾一眼,問:「你剛才怎麼了?」
那一顫太明顯了,非極度恐懼不可有。
宋瀾並不想說,但是神情是騙不了人的,他還是下意識往梅硯的頸間看了一眼。
梅硯眸光一動,便什麼都明白了。
他伸手將宋瀾拉過來坐在床邊,像哄孩子一般地揉了揉他的手心:「無妨,都快好了。」
宋瀾卻又開始自責,賭氣似地說:「都落了疤了,哪裏好了。」
梅硯又是失笑又是無奈,卻都不好和他置氣,隻好繼續哄人:「衣領一遮就瞧不見了,況且我是個男子,容貌有什麼要緊的。」
宋瀾垂著頭:「要緊的。」
雪胎梅骨,醉玉頹山,他的少傅是九天之上的謫仙,是潔白無瑕的白壁玉。
謫仙不可落凡塵,白壁不可沾泥淖。
梅硯哭笑不得,隻覺得宋瀾的孩子氣越來越重,事情過去兩年,連他自己都快要淡忘了,宋瀾卻還像個執拗的孩子,一提起來就不依不饒。
「行了行了。」梅硯伸手托住宋瀾的後腦,嘴唇點水般地碰了碰他的下巴,「不許再想了。」
溫軟的嘴唇帶著濕熱的氣息,燒酒的醇厚與香甜也一併蔓延開來,宋瀾血氣方剛的,哪受得了他這樣。
堅持了半盞茶不到,宋瀾把人撲倒在了床上。
衣裳本就穿得鬆鬆垮垮,不用費力氣就全扯開了,梅硯的鎖骨清秀好看,胸膛白皙的像是清泉裏浸著的溫潤玉。
宋瀾像餓狼撲食一般地纏繞他的舌頭,唇齒挪動間還喘著粗氣,問:「少傅,你這會兒不怕是白天了?」
梅硯笑著把人拉到床上來,因為那酒,他有幾分醉態,聲音壓的很低,吹出來的氣就嗬在宋瀾耳朵上,「你管他白天黑夜呢。」
宋瀾也低低笑了,手上動作不停,脫完梅硯的衣服就開始脫自己的,少年人身形高大,臂膀腹部全是肌肉,在昏暗的床帳裏隨意舒展。
秋寒,屋裏已經生了暖碳,伴著鵝梨香氣裊裊,竟讓人眼前一陣朦朧。
宋瀾沒有累的意思,折騰了好幾個迴合,一直到梅硯哄肯開口哄他才停,兩個人相對擁著躺在床上。
梅硯累極了,再度睡過去,宋瀾就如方才一般攬著他,但腦子裏再也沒有自怨自艾的想法了。
他暗暗感慨:少傅是真聰明,想的法子是真管用!
宋瀾看著梅硯,也不怕再把人吵醒,就忍不住低頭吻了吻他的額頭,極其滿足。
以前的時候,梅硯曾不止一次地強調自己是自願的,但總忍著,受不住了也死倔著,嘴上隻會罵宋瀾。
宋瀾將頭埋下去,心滿意足地想:他的少傅這次沒罵他,這次隻哄他了,這次才是自願的。
梅硯這一覺睡了近兩個時辰,醒過來的時候頭腦很清楚,酒勁兒已經徹底下去了。他見天都黑了,宮苑裏掌了燈,不亮,但透過窓紙耀到屋裏來,足夠看見躺在他身側酣睡的宋瀾。
真是個俊朗的少年,睫毛濃密,唇紅齒白,很英氣的一張臉。
梅硯目光往下,像是忽然想起什麼,然後沒來由地伸手捶了他一拳頭。
不輕不重地,卻也把宋瀾給捶醒了。
他有些無辜地揉了揉眼睛,含含糊糊:「嗯?怎麼了,少傅。」
梅硯耳朵有些紅,淺斜的眉毛微微揚著,與他平日裏溫和淺淡的模樣相差許多,他又捶了宋瀾一拳,仍是不痛不癢,卻說:「宋青冥,你怎麼還在長個子,你那麼重,壓死我了。」
他方才是喝了酒,但沒醉,都記得清清楚楚。
宋瀾一愣,然後低低笑出聲來,他喜歡把頭埋在梅硯懷裏。
「少傅,朕才二十呢。」
梅硯就順手拍了拍他的腦袋,還是生氣:「二十怎麼了,我二十歲的時候,都已經是你的少傅了。」
「好。」
「少傅教訓的是。」
「少傅說什麼都是對的。」
「朕以後一天隻吃一頓飯,保證不再竄個子了。」
梅硯便被他氣笑了,玉臉一笑,顯得溫和至極:「那也不好,你餓壞了,我還要心疼。」
第32章 好戲未開場
時光經不起消磨, 兩個人在瑤光殿裏黏糊了大半天,天黑透時竟落起雨來,梅硯怕雨再下大, 便說要走了。
宋瀾還是捨不得:「都這麼晚了,又下雨,少傅不如明天再迴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