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硯眼神暗了暗,又叫了他一聲。
段驚覺隻是應了一聲,就起身打算告辭了,臨走前隻說:「景懷,你唇舌有傷,近日不要吃辛辣甜膩的食物,這藥按時喝著,好好歇歇,沒什麼大礙。」
梅硯點點頭,說知道了。
第41章 你是朕的命
那藥有安神的作用, 段驚覺走後沒多久,梅硯就暈暈乎乎地睡過去了。
這一覺睡得總算安穩了些,再醒來的時候往窗外一看, 隻見外麵的天已經黑下來了。
梅硯覺得自己的燒應該是退下去了,隻是頭還是有些疼,正想喊人進來給自己倒杯水, 門卻自己開了。
準確的說不是門自己開的, 是被人推開的。
「少傅,你醒了?正好, 快把藥喝了。」
宋瀾穿了一身常服,見梅硯醒了很高興,正端著一碗藥走進來。走到一半又擔心自己身上會帶著涼氣, 就把藥放在桌子上,又是搓手又是嗬氣的,生怕會把涼氣帶給梅硯。
與之相反,梅硯一看見宋瀾隻覺得自己頭更疼了。
「你怎麼出宮來了?」
「少傅病著, 朕哪裏能安心?不過少傅放心, 朕是把所有的朝政都處理完了才出來的, 現如今各司官員已經正式休沐了,朕絕沒有耽擱朝政。」
他這麼苦口婆心地一解釋, 倒是把梅硯說得啞口無言了。
梅硯費力地靠坐起來, 卻不去看宋瀾,隻說:「我沒事, 你還是盡早迴宮去吧, 做皇帝的人大半夜地往少傅府跑, 教人知道了要生出多少言語。」
宋瀾沉默著沒說話, 而是端起桌子上那碗溫得正好的藥走了過去, 抿著嘴說:「朕知道了,少傅先喝藥吧,喝完了朕就迴去。」
梅硯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接過那藥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就當他把藥碗交還給宋瀾的時候,手心裏卻被宋瀾塞進來一塊糖。
宋瀾嘴角帶上一些笑意,一雙眼睛明亮清澈,「少傅怕苦,吃塊糖吧。」
其實不隻是苦,梅硯的口舌上都帶著傷,那藥喝得急,引得他舌頭上的傷又開始疼。
但在宋瀾麵前,梅硯從來不肯放下自己的那點矜貴,他別過臉,沒好氣地說:「不必了,你走吧。」
宋瀾把糖收迴去,仍舊攥在手心裏,且並沒有真的想走的意思。
他含著笑趴在梅硯的床邊上,看著自己清清冷冷的少傅,像是一個大膽的赤子頑童在打量九天之上的謫仙。
直到那謫仙被盯著受不住了,才乜過來問:「宋青冥,你怎麼還不——」
話音還沒落,他就已經被宋瀾撲上來捉住了。
宋瀾用舌頭去嚐梅硯口中的藥氣,他極用力,將那藥的苦澀盡數嚐了個幹淨,最後藥氣沒了,血腥味卻漫了出來。
梅硯沒料到他會突然如此,一時又死活掙脫不開,開始不住地用手掌去推宋瀾,又怕自己不小心會碰到宋瀾胳膊上的傷口,這推拒便顯得微不足道了。
最後宋瀾才把人鬆開的時候,梅硯好半天都喘不上來氣。
梅硯抿了抿唇,隻覺得口舌傳來陣陣刺痛,是他舌頭上的傷又裂開了。
「宋青冥,你好端端地做什麼!」
宋瀾這會兒已經不再笑了,他神情很嚴肅,一雙上挑的眸子裏全是狠厲的精光,像是要把什麼人磨牙吮血一般。隻是他沒用那樣的眼神看梅硯,而是看著遠處的牆。
他問:「少傅,藥苦麼?」
梅硯被宋瀾搞得莫名其妙,他幾乎有些抓狂地說:「不苦,你到底要幹什麼!」
「哦。」宋瀾不急不燥的,抬眼又問,「那少傅,疼嗎?」
梅硯下意識就想要說不疼,但是下一刻他卻頓住了,因為宋瀾抬手抿了抿自己的嘴唇,指尖落下來的時候已經帶上了一抹血色。
那是梅硯的血。
宋瀾就盯著那抹血看,神色晦暗不明,眼眸中像是藏了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梅硯從沒在他臉上見過這樣的神情,一時間也怔住了。
宋瀾說:「少傅,蔡華敬那老匹夫敢動你,已經是觸了朕的逆鱗,若不是他被那蠱蟲折騰死了,朕此時此刻一定會把他提過來割了他的舌頭,朕要好好問問他,他到底對你說了什麼。」
……梅硯躲開了他的目光。
「青冥,你就不能讓我靜一靜?」
蔡華敬的那幾句話,把梅硯從一個長久以來的夢境裏點醒了。他從前是一心一意地要陪著宋瀾把這座江山坐穩,但從沒想過那些見不得光的情誼會不會有為世人所知的一天,當那一天真正到來的時候,自己又會用怎樣的心情去麵對世俗的眼光。
宋瀾或許是不會懼怕分毫的,他從來都是那樣無法無天的猖狂豎子,可以敬皇天厚土為神明,也可以視天下蒼生為芻狗。
因他自己就是天,所以他有穎指氣使的權利。
但梅硯不一樣,他太驕矜也太清傲,他有著世家大族的出身,他是宋瀾的師長。雁山婷
今天從馬車上醒過來的時候他就一直在想,自己這麼做下去是不是錯的,如果是錯的還能一直做下去嗎?
太子少傅梅景懷可以毫不猶豫地謀逆弒君,卻不能肆意妄為地去維繫一段感情。
他太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待一會兒,把腦子裏的這些想法全部梳理清楚,但宋瀾顯然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少傅不說,朕也大概能猜到,蔡華敬那老匹夫受人指使,必定是知道了你我之間的什麼,他用那話去打少傅的臉,少傅是覺得恥辱還是……還是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