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毓放心的後果就是宋南曛放任宋鸞音自己去撿風箏, 結果宋鸞音跑得太著急, 一下子摔在了石子路上。
宋南曛當時都嚇呆了,愣了好半天才想起來去喊人, 等到太醫來的時候宋鸞音都已經暈過去了。
陸延生原本是要去少傅府找梅硯下棋的, 從國子監走的時候隨口問了一句南曛郡的策論寫得怎麼樣了,小書童這才支支吾吾地把宋南曛去找宋鸞音的事說了。
陸延生聽後越想越不放心, 半路拐彎到了尚書府, 卻還是堪堪晚了一步。
宋瀾聽完陸延生的講述, 一腳踹上了宋南曛, 「宋南曛, 你不惹亂子是不痛快嗎!」
宋南曛小腿上生生挨了一腳,踉蹌了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卻連哭都不敢哭,隻嗚咽著說:「皇兄,臣弟不是有意的。」
宋瀾被他氣得臉色烏黑,生生忍住再踹一腳的衝動,咬著牙說:「廢話,朕若不是知道你不是有意的,朕!」
他抬手衝著宋南曛的麵門指了指,硬是沒把話說下去。
雖已經開了春,到底是乍暖還寒,涼風吹得人有些不適,梅硯掩著唇又咳了兩聲,然後才勸宋瀾:「這會兒不是興師問罪的時候,先讓南曛郡起來吧。」
宋瀾怒目瞪了宋南曛一眼,甩了袖子不去看他,宋南曛才被陸延生伸手扶了起來。
這一番吵鬧動靜不小,廊下的懷王和梅毓自然也聽到了,見狀一齊走了過來。
宋瀾怕他們多禮,先擺了擺手,問:「皇叔,兄長,鸞音怎麼樣了?」
梅毓額上全是未消的冷汗,素來穩重端方的麵容也顯得有些焦灼,他嘆了口氣,說:「太醫說鸞音動了胎氣,此時太醫和穩婆都在房中,卻不知能不能保得他們母子二人平安。」
宋瀾皺了皺眉,一時也顧不上同宋南曛興師問罪了,想了想才說:「太醫院的太醫都來了嗎,要不要讓段紙屏也過來?」
「不必。」
幾乎是宋瀾的話音剛落下,梅硯就很是果斷地說了這兩個字,他方才咳了會兒,說話的時候嗓音還有些啞,但語氣卻絲毫不容置疑。
宋瀾一呆。
梅硯大約也覺得自己有些急了,掩了掩唇解釋:「紙屏未必擅長千金方,與其大老遠地去藕花園請他過來,還不如去城中多找幾個有經驗的穩婆。」
宋瀾隱約覺得梅硯這話有些不妥當,喃喃半晌:「段紙屏不是醫癡麼,竟不是千金聖手?」
梅硯又咳了兩聲,沒有答宋瀾的話,卻是懷王先反應過來,招唿府上的下人去倒茶。
「陛下,您與梅少傅先去花廳坐吧,鸞音這裏有老臣和逢山守著呢。」
宋瀾心中已有疑慮,當著眾人的麵卻並沒有多說什麼,而是點了點頭和梅硯一起往花廳去,走到宋南曛身邊的時候還不看了他一眼:「別在這添亂,滾迴國子監去。」
宋南曛心裏也掛念著宋鸞音,此時是不願意走的,奈何皇兄看自己的眼神太嚇人,他自己又理虧,隻能低頭應了聲。
少年郎有些委屈了。
好在陸延生看不下去了,走過來怕了拍他,輕聲道:「鸞音郡主定沒事的,別擔心,瓊然,先生送你迴去。」
——
這邊陸延生和宋南曛已經走了,另一邊宋瀾和梅硯也在花廳落了座。
尚書府的下人奉了茶上來,梅硯自捧著茶盞喝茶,宋瀾便坐在他對麵撐著下巴不說話。
花廳裏一片寂靜。
良久,宋瀾終於忍不住問:「少傅,你對段紙屏的態度,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梅硯一僵,片刻後抬起頭來,一雙溫和的杏眸氤氳在茶香水氣之後,從宋瀾的視角看過去竟有些模糊。
梅硯淡淡地:「哦?哪裏不一樣。」
宋瀾支支吾吾了兩聲,搖搖了頭,他也說不上來那種感覺是什麼,隻是心裏覺得有些古怪。
梅硯與段驚覺的關係一直不錯,屬於汙泥沼澤地裏的兩股清流,梅硯大約一直同情段驚覺的遭際,又熟知段驚覺與宋雲川的那些過往,所以他一直把段驚覺當成知己。
可最近一段時間,他對段驚覺似乎疏冷了許多。
宋瀾凝眸看著梅硯,試圖從他口中問出什麼來,但梅硯始終沒有再多說一句。
在今天這樣緊張的情境中,宋瀾終於察覺出了一絲不同尋常。
——
宋瀾與梅硯各自揣著心事,又都擔憂著宋鸞音和孩子,不免相顧無言。
過了許久,大概是天色都有些暗下來的時候,廖華帶著一臉笑意走了進來。
報喜:「陛下,梅少傅,鸞音郡主誕下一子,母子平安。」
宋瀾和梅硯對視一眼,懸了一下午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二話不說就去探望宋鸞音和孩子。
不得不承認,宋鸞音與尋常的女子是不大一樣,尋常女子生完孩子早沒力氣了,宋鸞音卻精神得很,正興致勃勃地倚在床頭上逗那剛生出來的孩子。
「這孩子怎麼這麼小啊?」
梅毓與懷王俱守在她身邊,聞言皆是無奈一笑,懷王道:「這孩子是早產生的,自然是比別的孩子要小些,好在你們母子平安,不然為父這顆心都不知道要往哪裏放了。」
宋鸞音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知道自己不該去放那風箏,嘴上卻又不肯服軟,隻是摸了摸孩子的臉蛋,然後看了梅毓一眼:「雖看著小,但你們看看他長的,多像我和逢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