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阿提克斯道。
小黑盯著布特,認認真真學習如何照顧孩子。
餐盤裏的食物被吃掉一半時,路任終於再撐不住,他整個向著旁邊歪去。
布特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他。
「媽媽……」嗅著熟悉的氣息,路任呢喃一聲,睡得格外安心。
小黑起身上前把路任抱走抱迴房間。
躺到床上時,路任有瞬間的清醒,那讓他夢迴王宮。
獨屬於他奢侈繁華的宮殿,足夠他在裏麵遊泳的泳池,永遠精緻美味的食物,以及永遠上不完的課……
「路任,路任……」柏安雅的聲音傳來,「路任。」
路任翻身背對他,柏安雅別吵,他還想再睡一會兒。
「路任,該上課了。」柏安雅聲音驀地冰冷。
上一刻還在睡夢中的路任立刻一個激靈驚醒,要遲到了?
路任作勢就要往床邊滾,臨動作前猛然迴神,他已經不在王宮——
路任迴頭看去。
床邊,一道高挑修長的身影背對窗戶而站。
窗戶打開,月光透過窗戶投入屋內,也讓床邊那人一頭白色長發染上一層銀輝。
路任心髒在那瞬間發瘋狂跳,它動靜太大讓路任都有些無法思考——他剛剛做了什麼?他露餡了?
看不清柏安雅的臉,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路任心中那份不安更加強烈。
「……嗯?」已經支起上身的路任茫然,孩子特有的奶音再加上聲音中濃濃的睡意,讓他的聲音聽上去更加睏倦。
柏安雅沒動。
路任渾身血液停止流淌。
他沒敢不動。
他往對麵挪了挪,柏安雅不是阿提克斯和小黑,他不認識柏安雅,他要去找阿提克斯和小黑。
就在他爬過半張床即將到達對麵床邊時,從剛剛開始就一動不動的柏安雅身體緩緩放鬆,他聲音冰冷而危險,「路任。」
柏安雅語氣太篤定,路任差點直接從床上滾下去。
扶住床沿,一隻腳先滑下去,另外一隻腳緊隨其後,落地,他光著腳就向著門口跑去。
他不是路任,柏安雅認錯人了。
柏安雅很奇怪,他都不認識他,柏安雅還大半夜跑到他房間裏來。
他要去和阿提克斯和小黑告狀。
臨到門口,路任正踮著腳去夠門把手,身後就再傳來柏安雅的聲音,「不用怕。」
他聲音中已經沒了之前的危險,更多幾分失落。
路任趴在門上迴頭看去。
「我看你晚上沒吃飽,所以過來看看。」柏安雅從空間戒指中拿出一個拳頭大小的蛋放在床頭櫃上,然後轉身向著窗戶而去。
路任看向那蛋。
那是一種大陸很常見的家禽生下來的蛋,本身是灰色外殼,經過一係列的特殊醃製和烹飪後就會變成黑色。
它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墨蛋。
墨蛋能儲存很長時間,因為其細膩的口感鹵香的味道深受喜歡,是很多探險者必備的幹糧之一。
路任最早吃到,是他還沒認識柏安雅之前。
從酒館中醒來,撿到他的那個冒險小隊給他的兩個銀幣花完後,他不得不靠著給其他冒險小隊清理沾滿血肉的獸核、處理又髒又硬的鎧甲為生。
活很髒很累,一個星期得到的銀幣卻隻有六個,兩個銀幣十個粗麵饃饃,他辛辛苦苦幹一個星期也就剛剛夠每頓吃上一個粗麵饃饃。
他努力幹,拚命幹,加班加點的拚命幹,才終於在半年後攢夠了五十銀幣。
他拿著那五十銀幣去鎮上他早就踩點好的一家武器鋪,買了一把據說隻偶爾會失靈的劍。
他得加入探索隊,隻有那樣才能賺到更多的錢,才不至於餓死。
買完劍去公會的路上,他抱著對未來美好的期望以及連續吃了半年粗麵饃饃的怨氣,一咬牙一狠心買了個墨蛋。
他沒熬到工會門口就迫不及待地吃了起來,細膩的蛋白,軟綿的蛋黃,鹵香的味道,那一口他至今忘不了。
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裏他也後悔買了它。
他有了劍後,按照他的計劃他本來應該可以加入傭兵團探險隊,然而因為他在鎮上洗了半年獸核的原因,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會魔法也不會劍術,根本沒人敢帶上他。
哪怕他放出話去生死由命。
隨著他每天守在工會門口坐吃山空,本來就不多的銀幣很快用光。
一個墨蛋就要兩個銀幣,而兩個銀幣足夠買十個饃饃,如果他沒買那墨蛋他就可以再多十個饃饃。
守到最後一個銀幣也換成饃饃,他都做好準備明天就把劍賣掉然後迴去洗獸核鎧甲時,柏安雅就那麼出現了。
他穿著一身明顯不是普通人能穿得起的高級魔法袍,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下透過人群看向他,走向他,然後發出邀請。
路任第一反應就是柏安雅眼神不好。
第二反應就是不安和心虛,他什麼都不會,等柏安雅發現了肯定會生氣的,但他沒有如實告知,因為他真的很需要錢。
哪怕之後被踢出來也好,他真的很需要一個小隊。
組完隊,柏安雅把他帶去了鎮上最大的一家酒館,他要了兩間房,又讓店家送了食物上樓。
沒有外人的房間裏,他甚至都沒嚐出那些食物的味道,就狼吞虎咽一口氣把自己撐到差點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