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隔了一道走廊,中間許多人走來走去,可奚清一眼便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那道籠罩著無助, 似乎死氣沉沉的身影。
江歲手上一絲力氣也無, 無力地靠在牆角,看著對麵那扇門,眼眸暗淡無光,像是被抽取了靈魂。
手機不知何時掉在了地上, 屏幕上有著許多個未接通的通話提醒。
來來往往的腳步聲許多, 她聽到有人直直向自己走來,接著停在了旁邊。
但是她沒有力氣去看了。
突然, 她被人抱住了, 江歲聞到了那人身上熟悉的檀木香味,以及被雨打濕的潮氣。
這個懷抱讓她重新感知到了世界。
江歲緩緩抬手, 抓住了奚清的手腕,握的很緊。
“怎麼辦啊, 奚清,我該怎麼辦?”江歲嘴唇霜白,連說出的話都很細微,像是在輕聲呢喃。
奚清隻是抱得更用力了些,她曾經在江母麵前答應會安慰江歲,但真到了此刻,她甚至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奚清的頭發被雨水打濕了些,水珠順著發尾落在胸前,像是江歲的淚。
但江歲並沒有哭,從看到母親被蒙上白布之後,她的眼眶就很是幹澀,一滴淚都未落。
江歲聲音悶悶的:“我以後就是一個人了,我沒有家人了。”
奚清撫上江歲的臉,讓其麵對自己。
“你還有我。”
“你永遠有我。”
“你也會離開我的。”江歲恢複了些神采,直直地看著奚清,明明是肯定句,但話裏話間的意思像是在尋求一個確定的答案。
奚清立刻迴道:“不會的。”
江歲木然點點頭,但看樣子是沒有相信的。
接下來的時間,江歲除了話少一些,行動舉止都很正常。
奚清陪著她,處理她唯一親人的後事。
雨勢漸漸變大,她們要在住院樓間奔波,奚清替她撐著傘,沒有讓一滴雨水落在江歲身上。
隨著那張死亡證明書的開具,一切都似塵埃落定。
江歲接了過來,但卻一直不敢看。
還是奚清拿了過去,避免了她的視線接觸。
處理完所有事情時,已經到了次日。
送別並不簡單,奚清陪著江歲找了一處風水比較好的墓地將江母安葬了下去。
在昨天去醫院的路上,她就已經聯繫了輔導員替江歲請好了假。
江歲並沒有辦哀悼會,她們在這個城市並沒有親人,除了彼此。
兩個人站在墓碑前,麵前的石碑上刻著慈母江蓮之墓。
下麵是生死日期,就這樣便隔開了生與死。
雨絲飄在空中,又添幾分冷寂。
“要不要跟我迴家?”奚清看著江歲,輕聲問道。
她不放心江歲自己一個人在家裏,現在的狀態也不適合去學校。
江歲看著她,並沒有答應下來,而是反問道:“你能不能跟我迴家?”
奚清輕點了點頭。
“走吧。”她張開了手,放在江歲麵前。
江歲很快便將手搭了上去,她輕輕抱了一下奚清,才跟人一起離開了墓地。
——
奚清再次來到了江歲的家,中間隻隔了兩晚。
還是熟悉的六樓,之前的場景似乎還曆曆在目。
走進屋內時,江歲的視線落在奚清肩膀處,她驚唿一聲:“你的衣服濕了。”
這時,她想起之前那道潮濕卻溫暖的懷抱,懊惱的錘了下腦袋。
她竟一直沒注意到。
奚清握住了她的手,說道:“這又不是什麼大事。”
“萬一感冒怎麼辦?”江歲小聲嘀咕。
奚清微微彎腰,緩聲說道:“那就拜託你幫我拿一套你的衣服,可以嗎?”
江歲點點頭,從自己房間裏拿了一身衣服出來。
“我的衣服已經穿過了,但是你放心,都是幹淨的。”她拿著衣服在身前比劃著名,動作很慢。
奚清接了過去,握住了江歲的手。
女生的手很軟,手指細長白淨,但此刻卻很冰涼。
“好,我很放心。”說完她就想去浴室將濕了的衣服換下來。
但她走一步,江歲跟著一步,眼看就要跟她一起走進浴室了。
雖然她很不放心江歲的精神狀態,但是在其他人麵前換衣服這種事情,奚清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奚清將衣服先放了進去,又從客廳拿了一個小板凳走過來,放在了浴室門口。
她把江歲按在小板凳上,彎著腰柔聲叮囑:“你在這裏等我。”
江歲點點頭,看起來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行為有什麼不妥。
奚清這才抱著衣服走進了浴室,並沒有鎖門,隻是關上了。
浴室的門是玻璃的,但並非透明,裏麵的身影透不出來。
江歲長發散落在肩側,她用手抵著門,聽著門內的水聲,慢慢閉上了眼睛。
在這樣慌亂的時間中,一直有人陪在自己身邊,真好。
她輕輕啟唇,吐出那兩個字:“奚清。”
奚清隱隱約約聽到江歲的聲音,但耳邊全是水聲,又不能確定,隻好大聲說了一句:“等我一下,馬上就好。”
門外還有人等著自己,這種感覺意外的不惹人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