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將晚,朔風凜冽,仿若千千萬萬刀鋒刮麵而過。
“鏗!”高楷長劍一豎,刺中一將心窩,猛然抽離,一甩血跡,掠過屍橫遍野。
忽然眼神一凝,百煉寶劍扛不住血肉之軀,已然密布裂紋,缺口斑斑,禁不住一擊便要四分五裂。
他微微蹙眉,將長劍拋了,手執弓矢,彎弓引箭,一箭既出,便有一人應聲倒下,毫無遲滯,箭無虛發。
夏侯敬德提槊在側,隨手劈死一將,轉頭讚道:“主上好箭術!”
高楷笑了笑,環顧四方,三千兵馬已然折損半數,個個氣喘如牛,精疲力竭。
反觀西涼鐵騎,仍有兩萬之餘,盡皆身穿玄甲,鋪天蓋地,仿若滾滾洪流。
若非他且戰且退,屢次擊破敵將,這點殘軍,早已陷入重圍,橫遭不測。
遠望東南方向,卻遲遲未見長孫、登善二人引兵來援,不由擰眉:“出了什麼變故,竟讓二人耽擱行程。”
若按常理,二人本該早至白亭戍,與他匯合,共擊涼軍。
如今卻不見蹤影,必然有人橫生阻礙。
正思忖時,忽見西涼鐵騎再行衝鋒,隻得按耐心思,前往迎敵。
隻是,遲遲不見援軍,這千餘兵馬如何硬抗兩萬敵軍,一時間,止不住露出頹勢。
趙元謙眼見此景,不由仰頭大笑:“有真人相助,高楷,你休想一兵一卒來援!”
“高楷何其不智,若在昌鬆城中堅守,我尚且奈何不得。”
“卻這般狂妄自大,出城與我大涼鐵騎交戰,他若不敗,天理難容!”
話不多說,當即一聲令下,排兵布陣,四麵合圍,將高楷殘軍困在其中,插翅難逃。
高楷見狀,心中一沉,連忙喝令眾人組成楔形陣,首尾相顧,以免遭人各個擊破。
他環顧左右,朗聲道:“敬德,今日恐怕難以幸免,可願隨我決一死戰?”
夏侯敬德重重頷首,斬釘截鐵道:“末將不才,願隨主上死戰,何惜此身!”
“好!”高楷大笑一聲,“我執弓矢,你持長槊,你我齊心協力,縱然千軍萬馬,又有何懼?”
“主上豪邁!”夏侯敬德大讚,“末將惟願粉身碎骨,不墮主上威名。”
兩人齊頭並進,徑直迎向涼軍,殺入陣中,左衝右突,如入無人之境。
一時間,西涼鐵騎衝鋒之勢受阻,人人膽寒。
趙元謙咬了咬牙,怒喝道:“弓弩手,還不放箭,更待何時!”
千餘弓弩手如夢初醒,急忙依言攢射,箭矢如雨。
高楷見狀,棄了弓矢,雙手持刀,將襲來之箭一一擊落。
卻不防一箭突至,射中胯下駿馬,馬兒一聲哀鳴,陡然倒地。
高楷措手不及,連忙順勢一個翻躍,以長刀拄地,正欲起身,忽見一輪箭雨突至,恍若天降流星。
這一刻,他避無可避,不由暗歎一聲:“此劫難過。”
“主上!”夏侯敬德見此,急忙撥馬來救。
手中長槊一橫,掃去一波箭雨,翻身下馬,徑直擋在高楷身前,巍巍如鐵塔。
“主上,您策馬速退,末將誓死殿後。”
“不可!”高楷斷然搖頭,“你若深陷重圍,必無法幸免。”
“今日我死劫突至,人力已盡,不必強求。”
“你且速去,保全自身,擇一明主……”
夏侯敬德毅然打斷:“主上切勿多言,末將心意已決,雖死無悔。”
“咻咻咻!”
正說話間,忽有數支箭矢刺中身軀,鮮血淋漓,他不覺悶哼一聲,卻不閃不避,徑直揮舞長槊,截斷箭雨。
“敬德!”高楷麵色一變,急忙攥緊長刀,與他一同對敵。
趙元謙眼見此景,搖頭嗤笑:“好一對賢君忠臣!”
“可惜,今日就要共赴黃泉,至冥府之中,再續情誼。”
他沉聲喝令:“送他們上路!”
“是!”
一眾西涼鐵騎披堅執銳,獰笑著衝上前來,揚起刀槍劍戟,正要將君臣二人剁成肉泥。
“殺趙元謙!”
“救主上!”
驀然,一道道喊殺聲震動四方,如颶風席卷,刮遍大橋兩岸。
趙元謙循聲望去,麵色陡變:“狄長孫、褚登善?”
隻見東南方向,旌旗飛舞,戰馬奔騰,卷起滾滾煙塵。
古浪河驀然枯竭,河水斷流,數萬援軍如履平地,裹挾著排山倒海之勢,徑直撞向涼軍。
“怎會如此?”趙元謙震駭失聲,“這二人,竟能破除真人神通?”
衍一真人曾千裏傳音,言語施法將這二人困住,不得來援。
令他一心剿殺高楷,畢其功於一役。
誰曾料想,這二人竟率軍來此,毫發無損。
“這如何可能?”
趙元謙大惑不解,縱然絞盡腦汁,也參不透其中的原委。
正愣神間,數萬高軍大殺四方。
狄長孫率領精兵在前,衝破涼軍包圍。
褚登善順勢由斜刺裏殺出,一番砍殺,將一千弓弩手殺了個七零八落,徑直奔向高楷,翻身下馬,叩頭道:
“主上,末將救援來遲,請您降罪!”
高楷以刀拄地,笑道:“你來得正好,救我一命,此為大功,何罪之有。”
“快起來!”
他雙手扶起褚登善,感慨道:“若無將士們浴血廝殺,我早已死無葬身之地。”
夏侯敬德見狀,大鬆一口氣,笑道:“主上無恙,末將死而無憾。”
他身形一晃,隻覺天旋地轉,轟然墜地。
“敬德!”高楷急唿一聲,雙手托住身軀,卻見他身中數十箭,血流如注,一身鎧甲已然變色。
“快,尋醫者來!”
“速去!”
“是!”鄧驍答應一聲,匆匆去了。
高楷探看一番,驀然扯下衣袍,撕成布條,為夏侯敬德止血。
褚登善讚一聲好漢,拱手道:“主上,敵軍未退,請您示下。”
高楷環顧一圈,沉聲道:“你與長孫、楊燁,三人各領一軍,前往迎戰。”
“若能陣斬趙元謙,自是最好。若不能,任他潰逃,不必追擊。”
褚登善擰眉不解:“主上,趙元謙敗局已定,何不以剩勇追窮寇,以免放虎歸山,貽害無窮?”
高楷微微搖頭:“姑臧援軍將至,我料必有修行人從中作梗,一旦追擊,深入西涼腹地,必有不測之禍。”
“待擊退趙元謙,我等即刻進城,據昌鬆堅守。”
“是!”褚登善心中一凜,連忙領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