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雍轉而下令:“傳詔,命王威即日出兵,攻克蘭州,不得有誤!”
“遵旨!”
此事議定,曹貞突然開口:“陛下,此戰大敗,皆因趙元謙輕敵冒進,統兵不力。”
“按律,應當革去官職,貶為庶民。”
韋師政拱手道:“陛下,趙元謙身經百戰,老成持重,堪為良將。”
“此番兵敗,並非他一人之過,望陛下網開一麵,令他將功贖罪。”
曹貞冷哼一聲:“依你之言,莫非是武威郡王之過?”
武威郡王張敦,守禦昌鬆不力,死於夏侯敬德之手。
然而,張雍並未追究,反而下詔厚葬,以其子承襲爵位。
韋師政慌忙下拜:“陛下,微臣絕無此意。”
又對曹貞怒目而視:“曹貞,你為何曲解我意,莫非欲排除異己,大權獨攬?”
大涼朝廷之中,並無尚書令,曹貞這個從二品尚書左仆射,便是百官之首。
韋師政一向恃才自傲,自覺遠勝曹貞,卻隻能屈居正三品中書令,位於曹貞之下。
二人早有不和,素來針鋒相對。
曹貞聞言,連忙頓首:“陛下明鑒,微臣絕無此心。”
“韋師政信口雌黃,汙蔑宰臣,望陛下嚴懲,以儆效尤!”
張雍對如何處置趙元謙,本是猶豫不決,此刻見二人當庭作對,不由大動肝火。
“夠了!你二人皆為宰相,怎可互相攀咬,形如市井小民,成何體統?”
曹貞、韋師政二人慌忙叩首:“微臣知罪,請陛下責罰!”
太子張伯玉見此,溫聲道:“父皇,曹尚書、韋中書皆公忠體國,一心為我大涼,望父皇恕二位相公之罪。”
張雍怒氣稍減,揮手道:“起來吧,若再敢有下次,朕必嚴懲不貸。”
“謝陛下!”二人連忙叩首。
“梁愛卿,此事你意下如何?”張雍望向下首一人。
吏部尚書梁爍,位高權重,為人機智,頗有謀略,張雍起兵之前,便以他為謀主,凡事言聽計從。
“陛下,以微臣愚見,此番兵敗,趙元謙罪責難逃,不可不罰。”梁爍起身拱手。
張雍微微頷首:“依愛卿之意,是否將其削職為民?”
然而,梁爍斷然搖頭:“陛下,如今正值用人之時,趙元謙久經沙場,頗知軍事,不可因其一敗,便棄之不用。”
“陛下可降職罰俸,略作懲戒。讓其戴罪立功,以示恩典。”
“如此一來,趙元謙必然感恩戴德,拚死效力。”
張雍頷首一笑,以手指胸,朗聲道:“梁愛卿,最得朕心!”
“傳詔,貶趙元謙為雲麾將軍,罰一年俸祿,令其閉門思過。”
此事定下,他以梁爍輔政有功為名,賞賜黃金一萬兩,錦緞五千匹,又蔭其一子為千牛備身。
一時間,殿中眾臣皆麵露豔羨,恭賀不斷。
徒留曹貞、韋師政二人灰頭土臉,麵色陰晴不定。
衍一真人見狀,微微蹙眉:“陛下優待梁爍過甚,卻有失平衡,恐怕招致群臣嫉妒,暗中生事。”
想到這,他有心勸諫,卻見張雍迴轉後宮,不理政事,隻得暫且按下不提,留待良機。
百官告退之後,曹貞悄然去往東宮,拜見太子張伯玉。
而韋師政轉向晉王府,與張仲琰相談甚歡。
衍一真人看在眼中,不由暗歎一聲:“天下尚未一統,大涼便有奪嫡之爭。”
“唉,世人正如饕餮,貪心不足,永無寧日。”
……
且說蘭州,廣武城。
高楷安頓好數萬軍民,囑咐道:
“長孫,你率一萬兵馬在此鎮守,保境安民,不可大意。”
廣武鄰近涼州,如今又新增數千百姓,不容有失。
“是!”狄長孫肅然應下。
此間事了,高楷以將軍之禮,厚葬梁三郎。
駐留三日後,當即下令迴返金城。
起行之時,高楷正要揚鞭策馬,忽見數千軍民齊出,夾道下拜,叩首道:
“謝將軍大恩大德!”
高楷吃了一驚,連忙下馬,拱手道:“快起來,不必多禮。”
眾人卻執意三拜,齊聲大唿。一時間聲震九霄,響徹八方。
高楷躬身一禮,令眾人迴轉,操持家業。
正欲翻身上馬,驀然神色一震,隻見無數灰、白、青氣從天而降,形如銀河落九天,投入頭頂赤氣之中。
一時間,赤氣升騰,紫光飛旋,凝成華蓋,正中一枚金印載浮載沉,大放光華。
華蓋之下,忽有一絲一縷玄黃之氣,憑空而現,猶如簷前滴水,絡繹不絕。
“這是……人道功德?”高楷麵露驚訝。
《禮記·王製》有雲:“有功德於民者,加地進律。”
簡而簡之,便是行善積德,造福百姓,方有功德之氣加身,萬法不沾,鬼神難侵。
“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高楷笑了笑,“得功德之氣,想必可避開諸多邪祟。”
……
卻說金城,高府之中。
正逢二月時節,草長鶯飛,春雷陣陣。
蒙蒙細雨方歇,庭院中彌漫著薄霧,後宅之內,桃李綻放,花氣襲人。
敖鸞一襲淡紫襦裙,臂繞披帛,漫步在假山花池之間。
她淡掃蛾眉,不施粉黛,卻讓一眾丫環仆役看呆了去。
“鸞姑娘,當真人比花嬌!”
“是啊,怕是嫦娥仙子下凡,也不過如此。”
敖鸞微露笑意,款款來至擷芳亭,正見楊皎端坐,賞花看景,麵如盈盈春水,唇角弧度不減。
她不由上前見禮:“嫂嫂今日容光煥發,不知有何喜事?”
“鸞兒來了。”楊皎聞言轉頭,眉眼彎彎,“清晨起身時,忽覺孩兒踢腹,故而心中歡喜。”
敖鸞輕點螓首,展顏一笑:“原來如此,我這侄兒,倒是個頑皮性子。”
“還在腹中,便迫不及待叫喚阿娘了。”
楊皎神色一怔:“鸞兒怎知是侄兒?”
敖鸞笑靨如花:“嫂嫂可是忘了,我家學淵源,會些醫術,見嫂嫂肚腹隆起之狀,便知是侄兒。”
“原來如此。”楊皎一時欣喜,隻覺枝頭花蜜,也不及心中之甜。
她深愛高楷,自然想為他延續子嗣,大業後繼有人,安定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