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別霜伸出另隻?手，觸碰他的臉。
他到底在想什麼？
看不見。
「所以?……」
話才開頭，手忽然被反握住。
柔澤白發(fā)從他寬長的肩上滑至她身前?。頸間一冰，過低的體溫冷得她一抖。
眼前?這安靜的人，俯身捧起了她的下頜。
她所有話都停住了。
鼻側(cè)一涼。
是他觸來的鼻尖、噴灑的唿吸。
隨之落下的還有他冰軟的唇。落在她的唇角。
玉質(zhì)般潤涼的指腹貼住她耳後?那塊軟肉，溫柔地撫按。
她腰霎時一軟，頭皮更?因他給的這一切觸碰，陣陣地發(fā)著麻。
方?別霜微張開唇，想更?多地唿吸。
然而一切都停在了這裏。
再?沒?有進一步。
那張貼著她臉頰的唇，力道由輕轉(zhuǎn)重，又轉(zhuǎn)輕。
外間雨聲厚重。
眼下砸來一滴濕涼。
她顫睫抬眸。
借稀薄的天光，咫尺間，她望見一隻?霧蒙蒙的眼睛。
瀲灩冷霧下，紅瞳仿若失了血，顯得灰敗。
她怔住時，少年握著她的肩膀，緩慢地將臉錯開了。
胸膛卻因再?無法承受痛苦，壓抑地伏抖起來。
他低低地哭。
方?別霜心驀地發(fā)緊。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踮腳抱他，想將他整個抱住。
當(dāng)然抱不住。她慌張地問：「怎麼了？」
他哭得停不下，聲音卻很小。
脊背微微地躬著，小幅度地聳動。
方?別霜快快地拍他的背，揉他的腦袋，極盡可能地哄：「我的錯，不親了，你不傷心，好不好。」
少年搖頭。卻終於哽咽著，輕聲地控訴：「你欺負我。你，欺負我。」
方?別霜懵了一下。
她瞬間反思?，沒?反思?出結(jié)果。她還是立刻和?他道歉：「對?不起，我不欺負你了。」
「……你怎麼能這樣欺負我。你。」
他傷心至極，每個字都像是從心裏一口?一口?帶著血嘔出來的，聽得人心碎，「你不愛我，你討厭我，你嫌我噁心。你，你愛小蛇，不愛我。我都知道……為什麼要這麼欺負我。」
他扒著她的肩，那麼的傷心，嘴裏全是浸滿了委屈的控訴，手掌卻還是那麼的小心，置在她肩上，隻輕輕地揪她的衣服。
方?別霜感到自己的心好像都被揪起了，隨搏動「咚咚」地流血。
前?所未有的疼。
疼得她滿腦隻剩一個想法。
讓銜燭不傷心，讓銜燭開心。
她想要銜燭開心。她想要他真正地開心，再?也不流淚。
她從前?怎麼捨得對?他說出那樣狠的話的？
他全聽進了心裏去，他全記得死死的。
她不好，真不好。非但沒?有保護好他，還讓他一再?地難過。她怎麼能讓他這麼難過？
怎麼辦。怎麼辦？
方?別霜愧悔無比，臉埋在他胸前?，幾不能抬頭。
他卻連她的衣肩都漸漸地鬆開了。
軀殼難承悲痛，他去扶旁側(cè)的高幾。高幾應(yīng)聲斷裂。幾上花瓶傾倒，一聲巨響後?，支離破碎。
他極力往平靜去緩和?嗓音，出聲時聲音已變得低而啞：「錯從不在你。我很，我自己很，很不好。」
她隻?是不愛他，不愛當(dāng)然從不是什麼錯。
話至最後?，少年重重地喘口?氣，仍沒?能擋住更?巨大的痛苦將他一遍遍地碾壓。
銜燭轉(zhuǎn)步朝外邁去。
他想走了。
「我根本沒?有討厭過你！」
袖擺被身後?少女?緊緊地抓住。
「當(dāng)時，我，」她有些抽噎，「我當(dāng)時太害怕了。我膽小，我怕你，我口?不擇言，我怎麼會?沒?有錯。」
她難為情?地流淚：「我恨我自己無能。怕被你拿捏，怕生死都由不得自己，我那時候還並不真的了解你，」
「我自以?為地揣測你，畏懼你、排斥你。現(xiàn)在，我現(xiàn)在明白了，我想保護你，我應(yīng)該保護你。我現(xiàn)在才明白……」她扯著袖子，努力去抱他緊繃的手臂，「你信我此刻的話，不要信之前?我違心的話，好不好。」
黑暗中，少年隻?是一道高高的影子。
教人什麼都看不清的影子。
影子背立在前?，被她抱至懷中的手臂繃得僵直。
既有愧，要彌補。有悔，要挽迴。
越難說出口?的話，更?要說出來。越難做到的事，更?要鼓足氣去做。越難麵對?的自己，更?要抬起頭來直麵。
方?別霜越過一地碎瓷，站到他麵前?。
她扶住他的臂彎，再?度踮腳，將這道單薄的影子抱住。
滿懷清冷。
她的心更?疼了一疼。
她攬扣他的肩膀，要他靠上自己。
他不肯。
捂著心，硬著腰。
方?別霜一點點貼上他濕涼涼的臉，什麼也不怕了，小聲道：「讓我保護你，好不好。」
耳邊哽咽一下變得明顯。
他在輕輕地抖。
「喜歡你。喜歡銜燭。」她含著淚音，對?他的耳朵道，「喜歡銜燭依賴我。銜燭讓我抱，好不好。」
伴隨幾聲再?咽不下的悶悶氣音，肩上微沉。<="<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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