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等很?久了吧。」
小和尚抿緊了唇。
三日後是重陽。
九九歸真,極陽之日。
「姚庭川」會來向方別霜提親。
他們?為這一日籌謀了許多。
「神君,」小和尚幾經猶豫,還是提口氣?朝他靠近了兩步,「您不改變主意嗎?真的不改嗎?」
他不是已經得到他最渴望最想要的了嗎?
他不是隻要方別霜的愛嗎?
方別霜一定已經向他說明了自己的心意,一定努力使他相信了。
他不是已經信了嗎?
少年側頭。
鈴鐺脆響。
風也溫柔,水也溫柔。風將他綢緞般柔澤的白發吹起,水上波光將他艷魅的臉映得清美絕俗。
發後一對淩厲的血瞳,卻深冷似寒淵重冰。
被?生撕魂魄的痛感?,記憶猶新。
小和尚攥拳咬牙,強繃著腳步,沒往後退迴去,與此同時?,拉緊了全身皮肉,準備隨時?接受神君的盛怒發落。
沒有?什麼瞞得過?神君。
盡管他有?意藏去了大半關鍵點,但他對方別霜說的那些零零碎碎的信息,也是不被?神君允許告知的。除卻擔心無用之言隻會平添她的煩惱而無任何?益處外,神君也顧忌會有?不知哪一個點、哪一處細節,將她從?前的記憶牽扯出來。
她前世死得慘烈,若非借情契與他神魂一息相連,早已魂飛魄散。這種?徹骨斷腸的痛楚,絕非如今一個凡人的她能夠輕易承受的。
「哼。」
少年笑得平淡。
小和尚繃得腳背都要抽筋了,痛楚也未臨身。他緊張地打量小神君無波無瀾的表情。
神君又在看月亮。
淡墨般層層疊疊的雲裏,掛著一鉤新月。
他微微仰著頭,任單薄月華披身照拂。
「上麵真的有?嫦娥仙子?麼。」
平緩的語氣?,莫名?的天真。
「沒,沒啊。」小和尚下意識地迴答他,「奔月是人間訛傳的神話,真實情況您可以去看看的!再者以您的神力即使不挪半步,神識也可達千萬裏之外……」
神君搖頭。
小和尚閉了嘴。
「也許有?一日,主人會帶我去的。她愛我呀。」
銜燭頓了頓。
有?些恍惚。
美好,幸福的迷境。
之所以這樣美好,是因為她,真的很?好很?好。她是個很?好的人。
他願意陷進?去。
被?她愛著,好幸福。真的好幸福。
少年對著那鉤冷月,笑起來。
與之相比,清醒剝離的痛,其實沒那麼難以承受。
他一生求而不得,也算在此有?了圓滿。
這是她給的,最好的禮物。
她這麼好的人。
她這樣好的人,當配永遠的自由,永遠的強大,永遠的得償所願。
他愛她,所以要為她實現這一切。
要把他最好最好的東西,全部留給她。
不好的,她討厭的,全部替她抹除。
銜燭彎彎眼睛,溫和笑道?:「一切計劃,不作更改。」
「這些天,也謝謝你了。」
第60章
離開的時候,要帶上哪些東西呢?
金銀錢票,珠翠首飾,還是一些可?作紀念的小玩意。
方別?霜把?早已寫好的書?信壓在了放置貼身衣物的箱子底下。這箱子素常隻由芙雁一人?整理。
信是留給芙雁的。
她抬頭環顧這小小的溪汀閣,看小丫鬟剛擦過的衣櫃、博古架、妝鏡臺……臺上擺放著半月前她和芙雁一起去?銀樓訂做的頭?麵首飾。首飾是早上銀樓才差人?送來的。
滿目琳瑯,帶不走。
帶不走的,終究都不是她的。
一身幹淨地走吧。
喜子興沖沖地過來傳話?,說姚庭川帶著聘禮來了。
芙雁將她扶起,難掩緊張激動:「來得還怪早的,咱要不過去?看看吧。」
方別?霜扭身看向窗臺。
白袍白發的漂亮少年沐浴在曦光下,乖乖地坐著。
正對著她慢慢地眨眼。
方別?霜笑了下:「等我迴來吧。」
正在窗下擦花瓶的小丫鬟「啊」地抬頭,見小姐沖自己溫柔地笑,趕緊移眸看向水盆裏的各色秋菊:「您要迴來自己插?」
少女已被?人?簇擁著出了門。
沒人?迴答她。
小丫鬟把?花瓶放下了。
走在院子裏,仰□□外看,能看到?不少紙鳶。江南過重陽,有放紙鳶以?放晦氣的習俗。
芙雁和她說話?:「咱迴來也?放放風箏吧,那幾隻老鷹風箏好些日子沒見過天了。」
到?了前廳,芙雁陪她候在屏風後,悄悄看姚庭川走進門來,向姍姍來遲的方仕承與吳氏拱手行禮。
媒婆在旁側落座,說得口幹舌燥時才停嘴喝茶。
吳氏接過話?頭,馬馬虎虎地說了兩句場麵話?,便輪到?方仕承開口了。
芙雁咬著絹帕,想聽又不敢聽,怕好事會在方仕承這裏出岔子。
剛擔心到?這,身側那抹淡青身影一動,忽然往屏風前邁了去?。
芙雁一驚,小姐怎麼?不躲好!
她低聲喊:「小——」
「父親,我有話?想跟姚公子說。」<="<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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