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黎淼知道。
這就是真相。
在某些瞬間,人是真的能感受到會萬念俱灰的。
窮極一生,就快要到終點,卻被最後一根稻草壓死。
溺水唿救,緊抓最後浮萍,卻被自己親手奮力打散。
你看到了太陽,卻隻能龜縮在陰暗角落,看著那束陽光漸行漸遠,漸漸的,再也照不迴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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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大有房子大的弊端,人都不在客廳時,房間裏過分冷清,小孩子奶裏奶氣叫舅舅的聲音,顯得詭異且悚然。
黎淼作為這個家裏唯一的外人,背對著輝煌燈火,看著地上喬亦陽擦過手的紙,手足無措。
這時門又打開,一道男聲出現,沉穩中不乏和藹:「小雨來這麼早。」
「爸。」喬雨說,「沒,我剛到,咱倆前後腳,差了都不到半分鍾。」
「挺巧的。」喬遠森說完看向喬亦陽,「陽陽,你女朋友呢?」
爺爺奶奶聞聲從房間裏出來,小孩子怯生生地往媽媽懷裏躲,喬雨習以為常地摸了摸她的頭。
爺爺看了她們母女一眼,點了點頭,就算打過招唿,笑著接過喬遠森的話:「迴來啦?我們陽陽女朋友可漂亮著嘞。」
他們這其樂融融的一家人,好像並不包括喬雨,不過她早已習慣,抱著女兒走到黎淼身側,大方地打起招唿:「陽陽女朋友?怎麼這麼害羞呀,我是喬亦陽的姐姐,我叫喬雨。」
黎淼低頭揪著自己的褲子,心裏想,原來他姐姐叫喬雨。
雖然從未謀麵,但是那些年,她聽過了太多她的事,她在半夜哭過幾次,她早戀,她失戀,她和父母吵架的內容,喬亦陽都事無巨細和她講過。
在姐姐心中她是陌生人,可是黎淼卻早就連她的脾氣秉性,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事情發生的過於突然,以至於黎淼並不知道自己處於一個什麼樣的情景下,她甚至不知道,現在她還是不是喬亦陽女朋友。
可是姐姐主動過來和她問好,她總不能不迴應。
黎淼深吸一口氣,在低頭的時候就做好微笑的表情,可是當她抬起頭,看清喬雨的臉,腦子裏轟地一聲!
是她!
高二,到重逢喬亦陽的前一年,八年的時間,她在所有噩夢裏,都夢到過的這一張,她到死也不會忘記的臉!
九年前那天放學後發生的所有事情,像是老電影一樣,一幕幕,在腦海中清晰重現。
……
那天二班正常時間放學,一班最後一節課是數學,慘遭數學老師無情拖堂,一般情況下,黎花看都不會看一眼,直接迴家,但那天有所不同,因為前一天的事情鋪墊,所以黎花猶豫要不要等喬亦陽。
可她又不想太刻意,於是她故意在廁所磨蹭了很久,迴來時教室裏同學都走了大半,黎花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慢吞吞地把簽字筆、鋼筆、鉛筆、橡皮、尺子,一樣樣收進筆袋,順便伸長了耳朵,聽隔壁班數學老師講課的內容。
他們在講卷子,已經講到填空題的第三題,根據數學老師的習慣,應該是要把第四題講完再下課。
黎花想了想,拿出物理卷子,找了道錯題,抓住老婁好一頓問。
那是一道電粒子在勻強磁場中勻速圓周運動的題,算對於黎花這種尖子生,老婁很清楚她掌握的知識點,畫出粒子圓周軌跡,點了下抓住圓的對稱性這個重點就講完了。
然而,人家隔壁一班第三題還沒講完……
老婁講完就拿著水杯走了,黎花抬頭一看,同學們也走的差不多了,可令她意外的是,每天都第一個背書包走人的許晨光,竟然也還沒走。
那時候許晨光都好久不學習了,作業全是第二天臨時逮個同學抄的,眼下雖然坐在教室裏,但也沒學習,桌上擺了本攤開的練習冊,看表情就知道是在畫畫。
畫畫需要放學要留在班裏畫?
黎花不解,但什麼也沒說。
她拿著物理卷子,剛坐迴到座位上,許晨光神不知鬼不覺地走到她身邊:「你還不走?」
平時在樓梯麵對麵擦肩而過都不說話,現在竟然主動走過來問她迴不迴家,她反常的令黎花反應不過來:「啊?」
「走吧。」許晨光說,「正好我有話跟你說。」
不知道她還有什麼話要說,但黎花是真的好煩這種好像大姨媽一樣淋漓不淨,動不動要噁心她一下的感覺,隻想著把話說清楚最好。
同樣是兩個女生一起放學,前麵四班的兩個女生親密地手挽著手。再看她和許晨光,兩個人生疏到中間都快隔著一條馬路。
她心情煩躁,直到路過一班,她順著窗戶往裏麵偷瞄了一眼——
老師在臺上奮筆疾書,但他未曾抬頭,桌上擺著和老師講的完全不一樣的卷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淡漠做題。
教室裏窗簾沒拉,傍晚的黃昏把他的身影拉得綿長,他嫌光線礙眼,抬手擋住半張臉。
黑色的腕錶和垂落的白色校服間,露出一節骨骼清晰的手腕。
那樣好看的少年啊,明媚到耀眼,光是看一眼,都止不住怦然心動。
黎淼抿唇,笑得驕矜。
如果,那時候,她知道她是最後一次,用那樣的心情看喬亦陽,她一定會看的久一點。
再久一點。
天長地久,久到可以把他每一根發絲的形狀都印在心裏,那麼久。<="<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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