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上清看著他的領口,鎖骨的地方還有隱隱約約的紅痕,剛剛打鬥過的人渾身都是蓬勃野性,舉手投足都像個西裝暴徒。
拳頭纏著領帶,勉強能當做保護,卻也落了傷痕,新鮮的傷口,泛著血紅。
雖然看上去有點癲狂,但跟在自己身後的時候則變得乖巧無比,笑著給餐廳服務員出示身份證明,輕聲細語地要求對方推薦幾道新出的菜品,而後點了甜點。
位置是在江邊水景的窗邊,江對麵的霓虹閃爍著繁華。
今夜天氣很好,晴空萬裏,每一顆星星都能清楚看見。
高梨很認真地說:「這個地方是我一直很喜歡的,可以看見江景和夜景,也希望你能喜歡。」
這還是林上清第一次聽他說起自己的喜好。
「我喜歡這個地方,最主要還有個原因。」高梨神秘兮兮地說。
「什麼?」林上清問道。
高梨朝他勾勾手指,一邊賣關子,一邊指了一下窗外,左側方的一個路口。
很普通的路口,左邊是麵包店,右邊是書城,沒看出什麼特別的,晚高峰的時候,來來往往都是人,還有上街過節的小情侶。
「那個路口怎麼了?」林上清不解。
高梨期待地看著,說:「那個地方有點,總是出車禍,我看看今晚能不能等到一起。」
「你這都什麼喜好……」林上清有點無語,「喜歡看人出車禍?」
「沒事的,這條路高峰時期限速,車禍也都是小車禍。」高梨毫不在意。
正吃著飯,果然,街口的燈光一閃,一聲尖銳的剎車聲傳來,而後是擦撞聲。
林上清低頭看去,路口已經開始擁堵了,地上趴著個男人,半拉屁股還在外麵晾著,褲腰勾在後麵車的品牌標誌上,褲子扯開了,十分狼狽。
高梨看得笑個不停,還拿出手機拍照,發給聞昉和盛荊盛理看。
「哎,我跟你們說,這邊又出車禍了,對,還是上次那個餐廳,這男的闖紅燈被撞了,褲子都掛在後車上,笑死我了……」
林上清看他興致高昂的樣子,哭笑不得,還是伸手輕輕擋了一下,溫言勸道:「好了,不要看熱鬧了,別人出車禍本來就挺難受的。」
「這不是沒人傷亡嘛。」高梨不以為然,但也不想讓他掃興,還是把手機收起來。
吃完飯,時間還早,高梨十分紳士地問他累不累,要不要送他迴家。
那試探的樣子,哪裏是捨得現在就迴家的樣子。
林上清主動說:「再轉轉吧。」
高梨毫不掩飾喜悅,抓住他的手,「好,那走吧!」
兩個人開著車,沿著港口最外邊一條寬敞的國道行駛,夜風吹來,涼颼颼的,把窗戶降下來,哪怕速度不快,竟然也有飆車的刺激感。
「那邊什麼情況,怎麼那麼多人?」高梨無意間看見海邊的文化中心這麼晚了還亮著燈,也有不少人來來往往。
林上清順勢看過去,「不知道,去看看嗎?」
「好。」
找了個地方停車,高梨先走過去問了問,才發現這個地方在開放展覽,藝術家是行為藝術大師sally niro,著名畫家dani vargas dessen的學生,最近正好巡展到大陸。
「進去看看?」高梨迴頭看向身後的人。
林上清左右也無事,便點點頭:「可以。」
走進去,很多剛剛看完展出來的人,臉上表情各異,看不出這個展覽是好是壞。
驗完票,麵前便呈現出三條不同的巷道,分別對應三扇不同顏色的門。
門的名字是「豐收」、「懊悔」、「終於」。
「您好,請問二位今天想要進哪扇門?」門口的侍應生微笑著問道。
高梨四處看了看,隨便伸手指了一下最左邊的門:「我想從豐收那扇門進去。」
侍應生拿了個金色的印章,敲在了高梨的票上。
林上清看了看三扇門,說:「那我選懊悔。」
侍應生拿了深藍色的章子,給他敲上。
高梨說:「那裏麵見?」
林上清頷首。
兩個人分別從不同的門進去。
本以為隻是展覽的不同入口,但進去之後才發現,內部是完全不一樣且不互通的。
「懊悔」
展廳內部非常昏暗,走進去之後人也有種眩暈的感覺,林上清微微皺眉,耳邊是若有若無的歡笑聲,還有夾雜在歡笑裏的煙火、熱鬧。
等著看清一切,林上清猛地僵住。
四周都是鏡子,巨大的鏡子,從地上延伸至幾米高的天花板,微微傾斜,仿佛幾個巨大的眼睛俯視著林上清。
心髒的跳動都停滯了一下,林上清在鏡子裏看見自己的倒影,那麼清晰,哪怕是在昏暗的燈光下,也是如此難以忽視。
林上清匆匆垂眸,避開那些鏡子,低頭看著綠色的地標往前走。
前麵的路越來越狹窄,有些地方隻能側身經過,壓抑難言,林上清覺得有點喘不上氣了。
可耳邊的嬉笑聲越來越清晰,好像觸手可及,好像從這個縫隙擠過去,就能找到聲音的來源。
但他找不到。
從一條條縫隙裏艱難擠過的時候,林上清腦子一抽,恍然想起了很多事,小時候的事,但他又說不清到底是什麼。
展廳越逛越恍惚,林上清眉峰緊蹙,臉色鐵青,嘴唇抿著,有些幹燥和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