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家,父母無形之間偏疼與比較也一如既往,隻是他們從來不會承認,總說爸爸媽媽愛你們倆一樣多。梁弈也一直這樣說服自己——爸爸媽媽和爺爺奶奶不一樣,他們給弟弟買什麼,就會給自己買一份一樣的。
他那時候還不知道,東西一樣,不代表愛一樣。
有一天早上,梁弈聽到爸爸在電話裏跟朋友吹噓,說他小兒子很厲害,這次又考了全班第一。兩兒子裏麵小兒子還是更像他,長得像,身上那股虎勁兒拚勁兒更像,等他長大接手公司,家裏的生意一定能做得更大。
聽著爸爸爽朗的笑聲,梁弈很想哭,也很想進去問問爸爸:他考第一的時候,爸爸為什麼不像現(xiàn)在這樣高興
小風長得像爸爸,難道自己就不像嗎
很多年之後,梁弈坐在乘光的辦公室裏,依舊能想起那天——那一天,他再也無法繼續(xù)說服欺騙自己:爸爸更愛梁風。
所有人,都更愛他弟弟。
他是不被選擇的那個。
對他而言天翻地覆的一天,於其他人隻是尋常,大家照常吃早餐,去學校。看著梁風課間抱著籃球帶著一群男生衝出教室,梁弈心頭陰鬱更甚:憑什麼啊。
他的世界都搖搖欲墜了,小風憑什麼還可以這樣快樂。
於是那天下午放學,梁弈「失蹤」了。
他想,讓他們也感受一下自己的感受,讓他們難過,著急。
他們……應該會的吧
一個人坐公交偷偷跑去老房時,梁弈突然又不確定了。
——老師會不會壓根沒注意到他提前走了,不給家裏打電話。
爸媽或許也沒有他以為的那樣著急,畢竟,他不是他們最愛的那一個……
所有的不安,糾結,恐懼都止於臥室門被推開的那一刻。
他看見弟弟背著書包跑進來,因為找到他興奮得兩眼放光。
小風的零花錢一早就花光了,沒錢坐車,他是悄悄從家裏走過來的,走了將近三個小時。
天早黑了,小風摔了一跤,褲子都摔破了,可他一點沒怪哥哥,汗津津的臉上隻有擔憂,一直問哥哥發(fā)生了什麼事。
對著弟弟亮亮的眼睛,梁弈一下無地自容。
他撒謊說這次考太差了,不敢考卷拿給家裏簽字,害怕爸爸罵才獨自跑到這裏。
梁風一下就信了——對哥哥,他總是百分百的信任。
他大喇喇說哎呀沒事,他可以模仿爸媽的筆跡,幫哥哥簽字糊弄過去。
梁弈搖頭:要是被發(fā)現(xiàn)了怎麼辦
梁風笑瞇瞇地說那不正好,他們要發(fā)現(xiàn)肯定光顧著揍我,就沒空管你考得好不好了。
他又伸出胳膊攬住梁弈,說放心吧哥,有我呢,咱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誰讓咱倆是雙胞胎呢——那可是比親兄弟還要親的兄弟!
看著弟弟的笑臉,梁弈崩塌的天地迴歸平息。
他突然發(fā)現(xiàn),在家裏,在學校,在這個世界上,其實早有一個人一直在偏愛自己。
那就是他的兄弟。
——他們是從羊水裏就緊密聯(lián)結,比親兄弟還要親的兄弟。
-
日子不痛不癢又過三年。
兄弟倆個頭竄了不少,麵容依舊難分彼此。
大概是被偏愛總是有恃無恐,梁風還像小時候一樣心大無憂,相比之下,梁弈的心思就縝密敏感許多。他花了很多時間去馴服心底那頭名為「比較」的怪獸。
就在他覺得自己快要成功時,「離婚」兩個字如驚雷一般從書房裏傳出。
聽起來,爸媽準備離婚已經很久了,拉扯的矛盾點主要在於兄弟倆。
媽媽說兩個孩子都必須跟自己,而爸爸也同樣堅持。
「都是我們梁家的鍾,一個都不能少!」他對曾經恩愛的妻子咬牙切齒,又羞辱她是個沒有經濟能力的廢物,不配養(yǎng)育孩子。
媽媽被擊潰,不得不做出讓步:那就一人一個。
「小風跟我。」梁弈聽見爸爸如是道。
而媽媽在哭:「你能照顧好小風麼他從小身體就不好……」
梁弈腦中轟隆,好像有什麼炸開了。
——爸爸媽媽都想要小風。
沒有人想要他……
書房很快包不住父母之間的戰(zhàn)火,他們離婚的硝煙蔓延到整個家,律師也走進家門——爸爸請的律師。
他得意洋洋地告訴媽媽,他已經提起訴訟,孩子大了,考慮到他們現(xiàn)有的生活水準,法院不會把他們判給一個連自己都養(yǎng)活不了的主婦。
兩個孩子,媽媽一個都帶不走。
於是那天,梁弈看到媽媽前所未有地失態(tài),痛哭,崩潰,隨後慢慢恢複平靜,心灰意冷。
就在她準備離開家門時,梁風突然從樓上跑出來抱住了她,大哭著要跟媽媽一起走。
娘倆哭作一團時,梁風迴頭找尋哥哥的目光——他們兄弟是這樣默契,隻要對個眼神,就能心意相通,統(tǒng)一行動。
可梁弈低著頭,沒有迴應弟弟的視線。
「哥,你來啊!」梁風朝他揮手,「我們跟媽媽一起走!」
梁弈隻是沉默。
梁風喊他的聲音越來越大,帶上哭腔,嗓子都啞了,可他腳下生根一般,低著頭一動不動。
往後很多年,梁弈常常不自覺迴憶那日的場景,卻記不清自己當時在想什麼——他好像什麼都沒想。<="<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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