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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勇麵露不快,李勖隻作未覺,仍攜著韶音的手上前兩步,微笑道:「伯父安好,李勖早該攜內子和妻弟前來拜見,遷延至今實在不該。今日貿然叨擾府上,略備下幾樣薄禮,還望伯父笑納。」
說著揮手教人抬東西進來。
韶音暗覺有趣,她這位夫君果真是貌忠實奸,看著是個粗枝大葉不懂人情的剛直之人,實則心眼一籮筐,很是有些城府。
他不稱都督,而是稱伯父,便是不論公事但論親戚之誼的意思,倒教趙勇不好不給他臺階。
果然,趙勇被他這句「伯父」叫得麵色略緩,餘光見到成箱的寶物流水似的盡數抬入堂下,嘴角便也鬆動了些,當下將目光在韶音和謝候麵上來迴逡巡,撫掌大笑道:
「早聽聞謝家子弟個個生得美貌,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二位站在一處,若非衣著打扮不同,一時還真分不出哪個是雌、哪個是雄!人都說貴人多是男生女相,那大燕王慕容瑋不就是麼據傳他生得花容月貌,比他阿姐慕容煙更得秦王寵幸,我先時還不大相信,今日見了謝小郎君才算是信了,想那秦王若是見了謝小郎君,那他媽的還有慕容瑋什麼事啊,啊哈哈哈!」
韶音自出門時的暗暗自得和滿腔興味至此煙消雲散。
此人言辭粗鄙下流,可謂是無禮至極!
他自是早就見過謝候,今日這番評頭論足不過是諷刺他生得陰柔,這也就罷了,誰人不知那鮮卑族的燕王年輕時曾為秦王所擄,與姐姐一道侍奉床榻之間,此為慕容氏之奇恥,趙勇卻偏以慕容氏姐弟與韶音姐弟做比,這便是堪比對子罵父的極端侮辱之言了,所辱者不唯謝氏,更是直指李勖這位謝氏郎婿。
見謝家姐弟雙雙變色,趙勇邊笑邊睨向李勖,「存之可是福分不淺吶,快請入座!」
謝候已氣得渾身發抖,手按在劍上怒視著趙勇不肯入座,韶音亦好不到哪去,京口兵痞的粗魯無禮再一次衝擊了她的認知,她自是見過宴席間無數唇槍舌劍,卻從未見過這般對著晚輩下屬侮辱人家妻室的無恥之徒。
若是在謝家全盛之時,這廝豈敢如此猖狂,隻怕話剛出口下一刻便已人頭落地!
李勖的神色平靜得如同無波無瀾的寒潭,似是完全聽不出趙勇那話裏的侮辱之意一般,隻淡淡一笑道:「有伯父坐鎮北府,大晉的江山自是固若金湯,李勖倒也無須作那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杞人之憂。」
趙勇驀地朗聲大笑,麵上終於現出幾分愉悅之色。
韶音難以置信地看向李勖,他轉過來時眸光沉沉,握著她的手微微用力。
第36章
韶音心中微動,他絕非膽小怕事沒有血性之人,既隱忍不發必有他的理由。今日來此另有要事,不好橫生枝節,她便也暫且忍耐,待迴去再與他問個明白就是了。
心思既定,因便朝謝候示意,謝候自小便是阿姐的應聲蟲,又見姐夫如此,便也隻得按捺住,隨著韶音上榻後坐於李勖身側。
趙勇眸中閃過不屑之意,又貪看了韶音好幾眼,與李勖開了幾句十分不合宜的玩笑葷話,接著便舊話重提,再次說起了荊州之事。
「……上迴你說的那些也有幾分道理,駐師潥洲,與豫州形成掎角之勢,或可與荊州一較高低。不過有道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兵力和地勢隻是其一,真要打起來,最要緊的還是糧草。荊州據上遊之利,輕易便可截斷運往建康的糧船線路,京口更在建康下遊,糧餉全靠建康供給,到時隻怕是十分被動啊!」
何氏與司馬氏遲早會有一戰,此事早已不是秘密,隻是他這話裏話外都透著怯戰之意,實在不像是北府雄主的作風。
若有了解他過往行事之人,此刻定然能明白他這話背後的意思
此人雖也勇武善戰,卻是個首鼠兩端之輩。
早年何威盛時,曾暗中聯絡他一道起兵攻打司馬氏,他明麵答應,暗中卻又覺得力保司馬氏的謝氏不可小覷,這一仗沒有十足把握,反倒可能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因就臨陣反水,與謝氏聯手敗何,不費吹灰之力便謀得了一個都督做。
如今謝氏日薄西山、兵權盡失,徐州軍和北府軍盡入他一人之手,他怎麼肯冒險與何氏硬碰硬隻怕是又起了倒戈之心,想要舊事重演,謀他一個從龍之功,將位子再往上晉一晉。
趙勇隻當謝候是個什麼都不懂的繡花枕頭卻不料謝候已將他話中之意聽得分明。
謝候雖文質弱流,武德不盛,對這些朝堂之事卻是自小就耳濡目染,十分清楚其中厲害。這一聽之下頓時心驚,再顧不上方才之辱,隻在李勖身側沉默地聽著,留心著他與趙勇所說的每一個字。
李勖斂眉不語,似是在仔細思忖趙勇的話,過了半晌後方才朝著上首鄭重道:「都督高瞻遠矚、見識非凡,遠非李勖能及。李勖不過一介草民幸得都督栽培提拔,這才僥幸至今。此等要事但請都督定奪,李勖陣前卒爾,願為都督馬首是瞻!」
趙勇大喜,帳下其餘人等均無需他費心,唯有這個李勖令他頭疼。
此子寡言少語,卻強直孤傲,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裏,偏偏又如神仙護體,領兵至今從無敗績,在營中極有威望。
若他真不同意,這番籌劃即便成了,也得大費上一番周折。
趙勇吃了一顆定心丸,不由開懷笑道:「好!有存之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我看著你從小長到大,視你便如半子一般,與阿獠是一樣的,不提拔你提拔誰!」<="<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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