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帖子皆是以韶音的私人名義所發,為的是邀請朝中文武官員的家眷於端午日登上龍舟禳災祈福。
時人以五月為不詳惡月,民間更有「五月到官,至免不遷」、「五月蓋屋,令人頭禿」的說法流傳,因便要在端陽這日飲菖蒲酒解毒驅疫,以五彩長命縷纏繞手臂,至傍晚投擲於江中,是為祛除殃災之意
除此之外,更有五月生兒不詳之說有些人家會殘忍地將五月子溺亡,韶音自己就生在五月初一,自是對此說深惡痛絕,至於祛災避疫之俗,也不過是趕湊熱鬧,並不真信。
所以籌辦盛會,隻是為了遷都江陵。
能夠承載萬人的樓船早就備好,隻待這些官員家眷登船,樓船就會即刻解纜,駛向江陵,禁軍隨後護送,李軍前方接應,以保路上無虞。
隻要將家眷遷移去過,那些朝官再怎麼反對都無用這是最快、最行之有效的辦法。
韶音的請帖隻邀了四品以上的官員,他們的家眷個個都以收到謝女的帖子為榮,事情一經傳開,多少人爭相求購,據說價格已經被抬到了一千五百錢!
從前顧家兄弟巴結王微之,正是為了能參加王氏的蘭亭會,如今這些女眷的目的也都如此,不止是為了參加盛會,更是為了自抬身份。
售賣之風過去不久,又掀起了一股偽造之風,韶音樂見此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予理會。
可是今日,她們竟都約好了一般,齊齊將帖子退了迴來,一眼掃去,其中還有不少假帖!
這便令韶音窩火不已甚至於有些氣急敗壞:打自己的臉無關緊要,要緊的是遷都之計。
遷都自然也可光明正大,或是派遣禁軍強令搬遷,然而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不如龍舟之計巧妙,既輕便省力,又收效顯著。
這感覺便如設下陷阱捕獵,眼看著獵物一隻腳已經邁進圈套,忽然一陣妖風颳過,獵物不僅收迴了腳,還往陷阱裏撒了一泡尿,如何不令人發狂
「啊啊啊啊啊!」韶音躺下仍萬分惱火,照著沉默的李二一頓抓咬。
李二寬宏大量,任打任罵,事後仍軟綿綿地任由她靠著。
韶音惡狠狠地發泄了一通,又自言自語地勸慰自己,「身為謝氏子孫,豈能因一點小小挫折就自暴自棄事在人為,神擋殺神,佛擋殺佛,殺不過再想別的辦法!」
第117章
五月初一這日,謝女升堂坐殿,召百官晨會。
往日她督辦政務一直都是在公廨書房之中,文書上呈下達皆交由書辦吏員,今日這是破天荒第一次。
百官次第入堂,莫不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有兩人踩著時辰到,不過是一腳門裏、一腳門外,殿監二話不說,直接將人捆起來堂外刑凳上各自痛打了十棍。
唿痛的慘聲一經傳出,堂上頓時為之一靜,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嗅出了一絲來者不善的味道。
有幾人深覺不忿,想要為那兩人鳴不平,詢問左右才知,原來挨打者一個是七品通事舍人,一個是八品尚書都令史,都是芝麻小官,且出身平庸,這幾人想了想,覺得為這樣的人出頭不大值當,因便作罷。
俄而鍾鼓齊鳴,眾人迴頭望去隻見堂外傘幟高張,侍者如雲,一高挑女郎為眾人簇擁,儀態萬方而來頭戴爵冠,身披儀服,腰纏紫綬,足蹬雲履,打扮得處處皆不合禮法,正是謝女。
她沒有以紗遮麵,也未設隨身步障,就這般頂著一張明晃晃的妖艷麵孔,旁若無人地徑直走進來理所當然地上座。
謝女坐定撩裙,將明光錦裁成的下擺輕輕一抖,流光四溢,一對微微上挑的明眸含著笑環顧堂下。
百官麵麵相覷,隻覺這禍國妖姬不是坐在了監國大位上,而是一屁股坐在了他們這些堂堂七尺男兒的臉上。
左民尚書顧衡蓀遽然變色,被少府庾悅以眼神製止,隻得艱難地咽下一口氣,重重地哼了一聲
臚官唱名罷,隻聽謝女道:「連年戰亂,又逢天災,民間盡是困厄消沉之氣。適端陽臨近,驅災避瘟之日,正好祭祀江神,祈求今歲風調雨順。我已斥千金打造了一艘龍舟巨艦,可容萬人同時登臨,屆時還望諸君能攜家眷一同到場,共襄盛舉,為民眾祈福禳災。」
她聲音嬌脆,雖刻意壓著,故作低沉,依舊掩飾不住那股雛鶯般的嫩勁,與這厚重而宏闊、充滿了男性氣息的殿堂格格不入。
堂上一時寂靜,所有人都對主位之人報以冷眼,唯有顧衡蓀擊案而笑。
謝女果然不快,冷聲問:「顧尚書何故發笑」
顧衡蓀斜睨著她,義正辭嚴:「民生凋敝,正該修生養息,府庫空虛,正該興利除弊,夫人卻揮金如土,一出手就是千金,隻為打造一艘遊覽龍舟,名為替民眾祈福禳災,實則奢靡浪費,實非百姓之福。」
還以為謝女召集百官要議什麼大事,卻原來還是為了端陽節,看來是退帖之舉令她惱羞成怒了。
女人就是如此,即便手握柄國大權,能想到的也隻有這些雞毛蒜皮,斤斤計較,難成大事。
顧衡蓀與庾悅眼神一對彼此會心
幾位尚書郎和部曹隨聲附和,紛紛與謝女算起了帳。他們得理不饒,越說越是激昂,隻差將謝女說成了紅顏禍水,似乎大晉如今的凋弊都是這位禍水一手造成的。
韶音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發泄,掌心發潮。<="<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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