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新河的秘密
“說——
你到底說不說!”
此時連部辦公帳篷內突然傳來了一聲震耳欲聾的怒罵聲,那聲音仿佛要將整個帳篷都給掀翻一般。
侯連長滿臉怒容地坐在一張破舊不堪的木桌後麵,他那雙粗糙有力的大手緊緊地捏著一根已經快要燃盡的老刀牌煙卷。
隨著他一口接一口地猛吸,滾滾濃煙不斷從他口中吐出,很快就將他整個人籠罩在了一片煙霧之中。
透過那迷蒙的煙霧,可以看到他的眼神冷峻如刀,直直地盯著麵前那個被反綁著雙手的牛新河。
隻見被反綁著的牛新河,身材瘦弱得好似一陣風就能把他吹倒似的。
此刻的他正筆直地站在那張破舊的木桌前麵,雖然雙手被反綁著,但他的腰桿依舊挺得筆直。
隻是他那張原本還算清秀的臉龐此時卻掛滿了倔強之色,而他的眼神更是時不時地閃爍不定,似乎隱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牛新河,你莫要跟老子在這裏裝蒜!”
侯連長猛地一拍桌子,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由於太過用力,桌上擺放的一些文件和雜物都被震得跳了起來。
侯連長這一拍不僅顯示出了他心中的憤怒,更凸顯出了他作為一名長官所擁有的不容置疑的威嚴。
隻聽他用那濃厚的山陽口音大聲吼道:
“你一個新兵蛋子,究竟憑啥子能夠混進咱們這四十師?
今天你要是不老老實實交代清楚,可別怪老子對你不客氣,讓你嚐嚐這皮肉之苦!”
麵對侯連長如此嚴厲的質問,牛新河隻是默默地低下了頭。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用帶著幾分委屈的河南話小聲嘟囔道:
“侯連長,俺真的就是個新兵啊。
俺家窮得叮當響,連口飽飯都吃不上,實在沒辦法了才跑來當兵的。
您要是不相信俺,俺就算有十張嘴也說不清啊。”
說完,他便抬起頭,可憐巴巴地望著侯連長,希望對方能夠相信自己所說的話。
然而,侯連長顯然對牛新河的這番解釋並不買賬。
他冷哼一聲,嘴角泛起一絲不屑的笑容說道:
“放屁!你還敢說是新兵?
哪有個識字的大頭兵?
哪個新兵能像你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混到師軍部去?
又有哪個新兵能在程道口和歸德那種地方熟練地發報?
你以為老子是三歲小孩那麼好騙嗎?”
說著,侯連長再次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以表示自己內心的極度不滿。
聽到侯連長如此這般地說道,牛新河不由自主地緊緊抿住了嘴唇,原本想要說出口的話語也被硬生生地咽迴了肚子裏。
然而,盡管他嘴巴緊閉,但他的眼神卻開始變得越來越閃躲,甚至連短短一秒鍾都不敢與侯連長對視一下。
這種異常的表現,明眼人一看便知,他的內心深處定然隱藏著某個至關重要、不能輕易示人的巨大秘密。
侯連長敏銳地察覺到了牛新河的異樣,於是稍稍放緩了自己的語氣,同時還帶上了幾分誘人的口吻說道:
“牛新河啊,隻要你現在老老實實把事情交代清楚,我可以向你保證絕對不會有事發生,而且說不定還會給你一個大好的前程呢。
但倘若你執迷不悟,非要跟我死磕到底不肯鬆口的話,那就休怪我對你不客氣啦!”
可是任憑侯連長怎麼苦口婆心地勸說,牛新河依然像一尊雕塑般杵在原地,一言不發,似乎已經下定決心要將這個秘密死守到底。
此時,就在帳篷外麵,徐天亮和古之月正鬼鬼祟祟地蹲在轉角處。
他們小心翼翼地把耳朵緊貼在帳篷壁上,聚精會神地偷聽著裏麵的一舉一動。
隻聽見徐天亮壓低聲音,操著那口地道的金陵方言輕聲笑道:
“嘿喲喂,老古呀,你瞧瞧這牛新河,還真是塊難啃的硬骨頭哦!
就連侯連長又是威脅又是利誘的,對他都毫無作用誒。”
古之月則微微瞇起雙眼,嘴角邊不經意間揚起了一抹狡黠的壞笑,迴應道
:“硬骨頭又怎樣?
咱們不妨給他再加點猛料試試看唄。”
徐天亮一聽這話,立刻心領神會地點點頭,臉上同樣露出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容,應聲道:
“行嘞,那咱哥倆就好好配合,上演一場精彩絕倫的大戲吧!”
兩人緩緩站起身來,像是心有靈犀一般,不約而同地故意將嗓門抬高。
隻見徐天亮瞪大雙眼,滿臉怒容,扯著嗓子大聲喊道:
“老古,依我看吶,這牛新河鐵定就是個日本間諜!
要不然怎麼會這樣呢?問他啥都死活不肯張嘴!”
一旁的古之月則煞有介事地點點頭,裝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重重地歎息一聲後說道:
“嗯,我也覺得像,這些可惡至極的日本間諜真是罪大惡極!
要不是他們暗中搞鬼,咱們開封城怎會如此輕易就失守?黃河又怎會突然決堤?
可憐那些無辜的老百姓們啊,遭此劫難,流離失所,家破人亡!
像這種禍國殃民之人,留在世上簡直就是個禍害,還不如幹脆一槍崩了他,免得日後再生事端,惹出更多麻煩!”
徐天亮聽了古之月這番話,猶如醍醐灌頂般連連點頭稱是,並急切地應和道:
“太對啦!那就這麼辦,咱們現在馬上就去找侯連長,讓他簽個字,然後咱們立刻動手處決這個奸細!”
此時,身處帳篷之內的牛新河將外麵二人的對話聽得真真切切。
剎那間,他隻覺如墜冰窖,渾身發冷,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毫無血色可言。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不斷滲出,密密麻麻地布滿了整個額頭。
他驚恐萬分地猛然抬起頭,目光直直地望向侯連長,嘴唇微微顫動著,聲音略帶一絲顫抖地辯解道:
“侯連長,俺……俺真的不是什麼日本間諜呀!
您可千萬別聽信他們的胡言亂語!”
然而,麵對牛新河的苦苦哀求,侯連長卻隻是冷冷一笑,眼神中充滿了懷疑與不屑:
“哼!不是?
既然你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是,那好啊,你倒是給老子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你究竟是什麼人?
跑到我們四十師這裏來又是意欲何為?”
麵對侯連長咄咄逼人的質問,牛新河緊緊咬住牙關,雙唇緊閉,任憑額頭上的汗水肆意流淌,卻依然倔強地不肯吐露半個字。
帳篷外,徐天亮和古之月互相對視了一眼後,不約而同地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緊接著,他們故意將說話的聲音拖得長長的,仿佛生怕裏麵的人聽不見一般:
“走,咱們進去跟侯連長好好說道說道,一定要把這狗日的給斃嘍!”
話音未落,隻見兩人動作一致地伸手掀開了帳篷的簾子,然後邁著大步,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帳篷之中。
古之月手裏緊緊拎著一把鋥亮的二十響手槍,臉上掛著滿滿的壞笑,活脫脫像個剛得了便宜的小狐貍。
而徐天亮呢,則擺出一副義憤填膺、怒不可遏的模樣,似乎對眼前之人恨到了骨子裏。
“侯連長,我們倆已經研究過了啦!
這牛新河絕對就是日本派來的間諜,留他不得啊!
幹脆直接一槍崩了他,以絕後患!”
徐天亮扯著嗓子大喊道,那聲音震得整個帳篷都微微顫動起來。
古之月也隨聲附和,一邊晃悠著手中的槍,一邊故意在牛新河的麵前來迴比劃著,還時不時用槍口戳一下對方的胸口,挑釁意味十足:
“侯連長,隻要您點個頭簽個字,咱們立馬就能動手執行,免得這家夥再耍什麼花招,夜長夢多可就不好辦咯!”
此刻的牛新河,早已被嚇得麵如土色,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不斷滾落下來。
他瞪大眼睛死死盯著那黑洞洞的槍口,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終於,在巨大的心理壓力下,他再也繃不住了,帶著哭腔哀求道:
“侯連長,俺發誓,俺真的不是什麼日本間諜呀!
俺……俺其實是戴老板的人吶!
求求你們高抬貴手,放俺一條生路吧!”
聽到這話,侯連長的眉頭猛地一挑,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他的語氣卻仍舊冷峻無比:
“戴老板?哼,哪個戴老板?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有這麼一號人物?”
牛新河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緩緩地低下了頭,原本就不大的聲音此刻更是變得異常微弱,仿佛一陣風就能將其吹散:
“就是戴雨濃,軍統的戴老板......俺來到這四十師啊,其實就是想要收編稅警總團那些受傷的士兵們,然後成立一支軍統的稽查隊伍......”
聽到這話,侯連長的臉上瞬間浮現出一抹冷笑,那笑聲就像是寒冬臘月裏刮過的刺骨寒風,讓人不寒而栗。
隻見他冷哼一聲,毫不留情地質問道:
“收編傷兵?成立稽查隊?
哼,說得倒是好聽!
那我倒要問問你,你怎麼會莫名其妙地混進師部去了呢?
還有,你居然敢在程道口和歸德兩地偷偷發報,到底是何居心?”
牛新河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喉嚨滾動間發出輕微的聲響。他低著頭,用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的聲音囁嚅著迴答道:
“俺......俺也是奉了上頭的命令行事啊。
俺被派來這裏,主要任務就是暗中監視黃軍長,然後把他在戰場上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詳細地匯報給戴老板......
也正是因為這樣,黃軍長才會那麼快就遭到撤職查辦......”
侯連長微微瞇起雙眼,目光如炬般緊緊盯著眼前這個唯唯諾諾的家夥,他的語氣中明顯帶著幾分譏諷與不屑:
“哦?這麼說來,戴老板在這件事情上可真是‘勞苦功高’啊!”
牛新河哪裏還敢抬起頭來看向侯連長,他整個人都快要縮進地裏去了,聲音也愈發低沉,幾乎微不可聞:
“俺......俺真的隻是奉命行事而已,侯連長您大人有大量,饒了俺吧......”
侯連長沉默不語,房間裏一時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半晌過後,他終於揮了揮手,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行了,別在這裏裝可憐了。老古,天亮,你們兩個先出去。”
站在一旁的古之月和徐天亮聞言,相互對視了一眼,兩人的臉上不約而同地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壞笑。
隨後,他們便識趣地退出了房間,順手輕輕帶上了房門。
隨著房門關閉的那一刻,屋內再次恢複了平靜,隻剩下牛新河一個人戰戰兢兢地站在原地,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麼樣的命運。
在那簡陋的帳篷之中,氣氛顯得有些凝重。
侯連長目光如炬地緊盯著坐在對麵的牛新河,原本嚴肅的麵容此刻稍微緩和了一些,他開口說道:
“牛新河啊,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戴老板的人,那好,你給我講講看,這四十師裏麵到底還有哪些人也是跟你一夥兒的?”
牛新河聽到這話後,趕忙使勁地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惶恐之色,連忙迴答道:
“侯連長啊,您可別為難小的了。
俺就是一個小小的兵卒,級別太低啦,真不清楚其他還有誰和俺一樣是戴老板的人吶......
不過呢,俺知道過段時間會有個代號叫‘黃河’的人來跟俺取得聯係的。”
侯連長聽著牛新河的話,微微點了點頭,表示認可。
然後他緩緩站起身來,邁著沉穩的步伐走到牛新河跟前,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牛新河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
“行吧,牛新河,既然你都已經老實交代清楚了,那老子也就不再難為你了。
這樣吧,你現在就趕緊返迴渝城去,把這裏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向戴老板匯報清楚,也好讓上麵心裏有個數。”
然而,令侯連長沒有想到的是,牛新河竟然毫不猶豫地再次搖起了頭,隻見他一臉堅定地大聲說道:
“侯連長,俺不想就這樣灰溜溜地跑迴渝城去!
俺想要留在前線,親自上陣跟那些可惡的日本鬼子拚個你死我活!”
侯連長被牛新河這番突如其來的話語弄得一愣,但很快便反應過來,嘴角不由得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讚許地點著頭說道:
“嘿喲,看不出來啊,你小子倒還挺有種的嘛!居然還有這麼強烈的殺敵報國之心。
不錯不錯,算你還有點兒血性!
好吧,既然如此,那你就留下來待在咱們這個連隊裏吧。
等到那個什麼‘黃河’來找你的時候再說。”
牛新河一聽侯連長答應讓自己留下,頓時喜出望外,忙不迭地點頭應道:
“多謝侯連長!多謝侯連長!俺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奮勇殺敵,保家衛國!”
此時,他的眼中閃爍著激動與感激交織的光芒。
帳篷外,古之月和徐天亮蹲在牆角,聽著裏麵的對話。徐天亮低聲笑道:
“老古,這牛新河倒是挺有意思,居然想留下來打鬼子。”
古之月瞇著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有意思的還在後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