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打誤撞的奇襲
“弟兄們都給我打起精神來!”
古之月扯著嗓子喊道,他那蘇北口音在曠野中格外清晰。
“咱馬上就能迴咱自己的地盤了,可別在這時候掉鏈子!”
他的臉上滿是疲憊,但眼神中卻透著一股堅韌,那是經曆無數戰鬥後沉澱下來的堅毅。
天色暗沉,月亮躲在烏雲背後,仿若一塊巨大的鉛板,沉甸甸地壓在大地上。
保安團楊團長和陳團長率領的235團,在突破沙河後,馬不停蹄地朝著我方陣地前進。
士兵們的腳步匆忙而堅定,槍支在他們手中緊握著,槍口指向未知的前方。
就在隊伍行進間,尖兵突然折返,神色慌張地報告:
“團座,前麵發現鬼子的105炮兵陣地!”
古之月和陳團長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都閃過一絲驚訝和猶豫。
“這可咋整?”
陳團長操著浙江話說道,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咱本來是要迴陣地的,這要是去打炮兵陣地,會不會耽誤事兒?”
古之月沉思片刻,目光在士兵們身上掃過,看到的是一張張堅定的臉龐,他們都在等待著團長的命令。
“怕啥!”古之月咬咬牙道,“這鬼子的炮兵陣地留著就是個禍害,咱現在碰上了,哪有放過的道理?
弟兄們,抄家夥,跟我去端了這鬼子的炮兵陣地!”
士兵們齊聲高唿迴應之後,動作迅捷地變換前進方向,如同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地向著鬼子的炮兵陣地摸索前行。
此時,沙河兩岸的蘆葦在夜風中劇烈搖曳,發出沙沙的響聲,仿佛是大自然奏響的一首緊張交響曲。
皎潔的月光灑落在大地上,透過蘆葦叢的縫隙,可以隱約看到保安團楊團長正佝僂著身軀,像一隻警惕的老貓一樣趴在土坡後麵。
他那帶有濃重江西口音的話語聲被刻意壓低:“陳團長,您瞧前頭那個土包後頭,有煙冒出來嘞!”
聽到這話,235 團陳團長趕緊舉起手中的望遠鏡,仔細觀察起來。
隻見他緊緊握著望遠鏡的手因為過度用力而青筋暴突,連說話時原本沉穩的紹興腔調都帶上了一絲顫抖:
“格老子滴……整整十二門 105 榴彈炮啊,還有十二門山炮!
這些小鬼子真是心狠手辣,居然想用這麼多炮管子直接戳進咱們的心窩子裏!”
然而,他的話音還未完全落下,突然間,遠處猛地炸開一團耀眼的火光,瞬間將整個黑夜照亮。
緊接著,便是一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傳來,讓人不禁心頭一顫。
就在這時,四班葛大壯貓著腰,手裏拎著一把歪把子機槍,敏捷地從側翼一路翻滾過來。
他大口喘著粗氣,用摻雜著濃厚膠東口音的話語急切說道:
“團長!不好咧,鬼子的哨兵開始換崗嘞,西邊有三個,東邊有兩個,一個個都無精打采、打著哈欠呢!”
與此同時,古之月則默默地蹲下身來,將鋒利的刺刀在自己的褲腿上輕輕蹭了幾下,似乎想要讓它變得更加銳利。
他那帶著蘇北腔調的聲音也隨風飄來,雖然語調平靜,但卻透露出一股決然之意:
“團座,我帶人摸掉西邊的。
葛大壯——”
“來嘞!”
隻聽得一聲高唿,葛大壯如一隻敏捷的貍花貓一般,迅速地貓著腰躥了過來。
他那一口地道的河南話,清脆響亮,猶如黃鶯出穀般悅耳動聽。
“班頭啊,你咋又想著當菩薩啦?
這一迴,可該輪到俺打頭陣咯!”
話音未落,葛大壯便如同一條滑溜溜的泥鰍,緊緊地貼著地麵,靈活地向前蠕動著身子。
此時,不遠處的兩個鬼子哨兵正悠閑地蹲著 105 榴彈炮旁邊吞雲吐霧,煙頭的火星子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宛如點點鬼火閃爍不定。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葛大壯猛然間從茂密的草叢窠子裏縱身一躍而出,扯起嗓子用那濃鬱的山東腔調大喊道
:“太君吶!花姑娘滴有哇!”
這一嗓子喊得真是震天動地,仿佛戲臺上名角登場時的開場亮相,極具氣勢。
那兩個鬼子哨兵被這突如其來的喊聲驚得一愣,剛剛抬起頭來想要看個究竟,古之月手中鋒利的刺刀已然如同閃電般直直地捅進了左邊那個鬼子的咽喉。
剎那間,鮮血四濺,鬼子哨兵甚至來不及發出一絲慘叫,便頹然倒地。
而右邊的那個鬼子見狀大驚失色,手忙腳亂地就要去拉動槍栓。
然而,就在這時,葛大壯眼疾手快,手臂一揮,一顆德製手榴彈脫手而出,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後,準確無誤地落在了鬼子身旁。
緊接著便是“轟隆”一聲巨響,火光衝天而起,強烈的爆炸氣浪將那鬼子和榴彈炮一同掀翻在地。
巨大的爆炸聲震耳欲聾,硝煙彌漫之中,隻見那原本筆直的炮管此刻已被炸得彎曲變形,高高翹起,遠遠望去,竟好似一根被烤糊了的麻花,顯得格外滑稽可笑。
“日你娘喲!”
遠在二十米開外的段連長聽到這邊傳來的爆炸聲,忍不住扯開嗓子大罵起來,那純正的山東大嗓門兒在夜空中迴蕩不息,
“葛大壯你這個敗家子玩意兒!
好好的一門炮就這麼給炸沒嘍!
留下那炮管子還能拿去換幾包煙卷呢!”
與此同時,楊團長親自率領著保安團的一群身經百戰的老兵們,悄無聲息地摸近了堆積如山的彈藥箱。
他們個個身手矯健,行動敏捷,仿佛暗夜中的幽靈一般,讓人難以察覺其蹤跡。
他掏出懷表瞅了眼,江西腔混著火折子劃燃的嘶啦聲:
“小鬼子,爺爺送你個火燒連營!”
就在那熊熊烈焰猛然升騰而起的一剎那,隻見古之月雙手緊握著沉重的工兵錘,高高揚起,然後狠狠地朝著山炮的複進機砸去。
剎那間,無數火星四濺開來,如點點繁星般灑落在他的臉頰之上,但他根本無暇顧及這些,甚至連伸手擦拭一下都來不及,隻是口中用蘇北話怒吼道:
“葛大壯!快給老子用力按住炮閂!”
伴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轟”!
堆積如山的彈藥竟然發生了殉爆,強大的衝擊力將整門山炮如同炮彈一般猛地拋向了半空之中。
緊接著,山炮的各種零部件就像是一場金屬暴雨一樣紛紛揚揚地灑落下來。
一旁的段連長緊緊捂著自己被高溫燙出一個大窟窿的褲襠,疼得像隻猴子似的不停地上下直蹦躂,嘴裏還大聲嚷嚷著:
“楊團座啊!
您這哪是在打仗啊,簡直就是在放煙花嘛!”
而陳團長此時已經氣得雙眼通紅,這位原本文質彬彬、出自紹興的書生團長,此刻卻仿佛變成了一頭憤怒的雄獅。
隻見他不顧一切地抱起一捆集束手榴彈,發了瘋似的就往炮架底下鑽去。
身後的警衛員見狀,急忙衝上前去,死死地拽住他的後腰,苦苦哀求道:
“團座!這危險的活兒還是交給我們吧!”
然而,陳團長卻是怒不可遏,飛起一腳直接踹開了警衛員,同時用帶著哭腔的浙江口音喊道:
“去你娘的!我 235 團在廬山一戰中足足損失了三百三十七個好兄弟,今天哪怕拚了這條老命,也要用這十二門炮來給他們報仇雪恨!”
話音未落,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響起——
“轟”!
當炸到第九門炮的時候,氣浪把古之月掀了個跟頭。他爬起來時正看見半截炮管插在段連長腳邊,段連長拎著盒子炮直哆嗦:
“日恁娘……這後坐力比俺當年洞房勁兒還大!”
天剛微微亮起,晨曦透過雲層灑下淡淡的光芒,四周還彌漫著一層薄薄的霧氣。
此時,那二十四門炮已經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威風,它們全都變成了一堆堆毫無生氣的廢鐵,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
葛大壯斜倚在一門炮的架子上,嘴裏正大口咀嚼著一塊生紅薯。
他一邊吃,一邊含糊不清地嘟囔著什麼。
突然間,他像是聽到了什麼異常的聲響,猛地停下動作,支棱起兩隻耳朵仔細聆聽起來。
\"哎媽呀!這咋還有汽車動靜呢?\"
葛大壯一臉驚愕地叫出聲來。隻見遠處的東北方向,一股滾滾煙塵騰空而起,仿佛一條黃龍在大地上蜿蜒遊動。
段連長見狀,連忙舉起手中剛剛繳獲的望遠鏡朝著那個方向望去。
他定睛觀察了足足有三秒鍾之久,然後臉上露出一絲驚喜之色,緊接著便扯開大嗓門喊道:
\"74 軍的青天白日旗!是王長官的兵!\"
隨著段連長的唿喊聲,眾人紛紛將目光投向遠方。
沒過多久,一輛輛墨綠色的吉普車風馳電掣般駛來,揚起一片塵土。
車尚未停穩,車門就被猛然推開,一個身材高大、麵色黝黑的中年男子敏捷地跳下車來。
此人正是王師長,他那張猶如鍋底一般漆黑的臉龐此刻緊繃著,透露出一種威嚴和冷峻。
王師長大步流星地走到陳團長麵前,二話不說,抬起蒲扇般的大手,照著陳團長的肩膀就是狠狠一拍。
這一掌力道十足,竟把陳團長震得身體一歪,差點沒站穩腳跟。
\"兄弟!你們是哪個部分的?
知不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的馬蜂窩啊!昨天晚上 106 師團部就在你們屁股後頭不到二裏地的地方!\"
王師長瞪大眼睛,怒視著陳團長,聲音如同打雷一般響亮。
麵對王師長的質問,陳團長不敢怠慢,他迅速挺直身子,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大聲迴答道:
\"報告,王師座,卑職 40 師 235 團上校團長陳樹業,特率本團從廬山突圍而出,現正在向師部歸建,請師長指示!\"
古之月手中緊握著的水壺,不知怎地忽然間就從他那微微顫抖的手上滑落下來,隻聽見“咣當”一聲響,水壺重重地砸在了堅硬的地麵上,揚起了一小片塵土。
就在這時,葛大壯一個箭步衝了過來,迅速接過話頭。
隻見他操著一口地道的河南腔調,語速快得簡直就像是爆炒豆子一般,劈裏啪啦地說道:
“王長官,那咱們現在要不要來個殺迴馬槍啊?”
然而,王師長卻是一臉怒容,飛起一腳直接將一塊炮彈皮給踢飛了出去。
他大聲吼道:
“迴個屁啊!薛長官已經打算在萬家嶺包一場大餃子啦!
你們 40 師如今歸李師長指揮,正在鄱陽湖東岸和那第六師團拚死拚活地幹仗呢。
都別磨蹭了,趕快麻溜地迴去歸建!”
話音未落,陳團長猛地伸手一把攥住了王師長的胳膊。
由於剛剛經曆過激烈的戰鬥,他臉上戴著的眼鏡片上還糊滿了斑斑駁駁的血漬。
陳團長語氣堅定地喊道:“王長官,我們 235 團請求參戰!”
可沒等王師長答話,一旁的楊團長卻突然插嘴進來。
這位楊團長操著濃厚的老江西口音,話語裏透著一絲狡黠,笑著說:
“薛長官要的可是咱們保安團去充當誘餌,你們這些中央軍可得好好留著,到時候充當主菜呢。
陳老弟,聽哥一句勸,跟咱們走吧,說不定後麵萬家嶺那邊還有更大的場麵等著呢!”
隨著命令下達,隊伍開始匆匆忙忙地開拔前進。
古之月不由自主地迴過頭,朝著廬山的方向深深地凝望了一眼。
身旁的徐天亮見狀,用胳膊肘輕輕地捅了捅他,打趣地問道:
“咋滴啦?是不是想牛新河那小子啦?
我看吶,那家夥這會兒估計正在 40 師裏美滋滋地喝著鄱陽湖的鮮魚湯呢!”
“我在想……”
古之月緩緩地將剛剛繳獲來的鬼子望遠鏡輕輕地按壓進懷中,他那帶著濃鬱蘇北口音的話語,輕柔得仿佛一聲歎息。
“如果我們當時帶上了廬山那臺電臺,說不定昨晚就能成功逮住那個可惡的鬼子師團長了。”
他的目光凝視著遠方,似乎還在迴味著昨夜那場驚心動魄的戰鬥。
就在這時,葛大壯如同鬼魅一般,突然從兩人中間猛地冒了出來。
隻見他手中得意洋洋地搖晃著一個鐵皮罐子,大聲嚷嚷道:
“快瞅瞅!這可是正宗的東洋牛肉罐頭啊!
等咱們在萬家嶺打完這場硬仗,老子可要就著這美味的罐頭好好聽聽你們兩個家夥在這裏閑扯!”
說罷,他咧開嘴哈哈大笑起來。
而此時,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沉悶的炮聲,震耳欲聾。
段連長站在高高的山崗之上,雙手叉腰,扯開嗓子怒吼道:
“你們這些兔崽子們!都磨蹭什麼呢?
前麵可就是 106 師團那群龜孫子的老窩啦,趕緊給老子衝上去,把他們的王八蓋子徹底掀翻!”
隨著段連長的吼聲,戰士們紛紛加快了腳步,朝著前方奔去。
夕陽如血,染紅了半邊天空,也將不遠處萬家嶺的輪廓映照得格外清晰,宛如一幅壯麗的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