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句話,隱隱帶著章長寧聽不明白的怨念。
柏續飲了一口溫檸檬水,迴應裏藏著打趣,「長寧,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別管。」
章長寧頓時不樂意,糾正,「柏續,我們倆一樣大!」
柏續迴答,「哦,我看你戴著小熊帽,小臉又白白嫩嫩的,很可愛,像小朋友。」
「三哥,你看看!」章長寧試圖告狀,「柏續他調戲我!」
商延梟一心偏向身邊人,「阿續說得沒錯,誇你顯嫩呢。」
「……」
章長寧選擇性閉麥。
行吧。
說不過你們臭情侶。
…
或許是異國他鄉有了熟人,章長寧沉悶了兩天的情緒總算得以迴轉,甚至還和柏續約定好了明天一塊去滑雪。
隻可惜天公不作美,第二天一覺醒來,整個地區都發布了暴雪預警。
章長寧隻好臨時改變計劃,繼續在小木屋裏窩著,他翻出已經關機了將近三天的國內手機,猶豫再三卻還是不敢打開。
天色灰濛濛的,讓人看著壓抑。
章長寧再度覺得心煩意亂,總覺得要做點什麼轉移注意力。
這個天氣,想來商延梟和柏續應該也待在酒店沒出門,可他不好意思打擾正在度假的人,也怕自己的一言一行轉頭就被商延梟告知給章長敘。
章長寧想了又想,實在睡不著覺的他換了一身衣服,套了個帽子就冒雪出了門,好在酒店內部的娛樂設施夠齊全——
他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順利找到了內部酒吧。
大概是天氣緣故,這個點的酒吧沒什麼人,安安靜靜地很適合喝酒。
章長寧大手一揮點了一整桶的威士忌特調,然後找了一個相對角落的卡座坐下,辛辣的酒液入喉,一路灼燒到了胃部。
升騰而起的灼熱蓋過滿心的愁緒,仿佛能讓他短暫忘記了現實中的一切。
「酒啊,果然是好東西。」
章長寧的酒量中規中矩,但平常外出喝酒,總是有所保留的,可今晚的他隻要徹底放肆,再也不聽任何人的規勸。
酒液一杯就一杯地入喉,辛辣感刺激著他的五髒六腑,然後反噬著痛到了心裏。
「……」
啪嗒。
眼淚猝不及防地墜在杯內,一下接著一下。
章長寧無聲抹掉眼淚,走到酒吧前臺撥出了內部電話。
「喂,你好?」
「柏續,是我……」
章長寧聲線發顫著喊出好友的名字,他知道自己的情緒快失控了,可眼下除了柏續,他根本不知道還能找誰。
「長寧?你在哪裏?你怎麼了?」
「我在酒店主廳的五樓酒吧,你、你來陪我喝兩杯吧!我一個人太無聊了!」章長寧死死控住自己脆弱的情緒,假意輕鬆。
「你別讓三哥跟過來!」章長寧頓了頓,哼唧, 「我們不帶他玩。」
「好。」
電話那頭的柏續應得很快,來得也很快。
章長寧笑著拍了拍自己身邊的空位,「來了啊?坐!」
柏續坐下,「喝多少了?」
章長寧比出指頭,「一點點。」
「瞎說。」柏續拍了拍他的後背,開門見山,「長寧,到底怎麼了?」
「沒事啊。」
章長寧強撐著,將留好的酒遞給柏續,「我很好啊,你陪我喝點?」
「我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就跑到酒吧喝酒了,後來還是被章醫生帶著離開的。」
「……」
章長寧扭頭避開柏續的視線,又給自己灌了一口酒。
「長寧,你這次偷跑出來是不是和家裏吵架了?」
「沒,真沒有。」
「和章醫生鬧別扭了?」
「……也沒有。」
柏續將酒杯輕輕擱在桌麵上,「長寧,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看人很準?」
章長寧的嗓子眼被酸澀的情緒一再堵住,他沉默著掙紮了許久,終於憋不住地開了口,「柏續,你知道嗎?其實我是章家收養的孩子。」
「……」
柏續沒有接話。
章長寧看出他的震驚,慘澹地笑了笑。
內心的桎梏終於有了鬆動,長年累月積攢的痛苦如同江河奔湧而出。
借著上升的酒勁,章長寧說了很多平日裏從不敢跟其他人說的事——
從他的身世,到他的成長,每一個記憶碎片裏的關鍵詞,都是滿滿當當的「章長敘」,直至最後被擅於觀察的柏續戳破:
「長寧,你、喜歡章長敘?」
不是兄弟間的那種喜歡,而是想要成為另一半的那種喜歡。
「……」
章長寧瞳孔猛地一顫。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外人戳破他這見不得光的暗戀。
章長寧欲言又止,很想要找到足夠的藉口去掩蓋這一事實,可話到嘴邊最終隻有最無措、也最酸澀的一句。
「我不敢。」
他不敢、不配,也沒有資格。
「……」
向來能言善道的柏續頭一次沒了安慰,而是主動又替章長寧續上了一桶威士忌特調,「喝吧,今晚我陪你多喝幾杯。」
「謝謝。」
…
暴雪還沒有要停下的跡象。
酒店迎賓看見這個點還有前來入住的客人,震驚之餘連忙上前去接,「先生晚上好,歡迎,我來幫你拿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