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長寧想要睜眼看清周圍的一切,可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幹了,怎麼掙紮都無法看清周遭的一切。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章長寧才看清了周圍的景象,恍惚間,他又迴到了小時候,站在福利院的鐵門內,透過柵欄望著章家人漸行漸遠的背影,走在最後的是小時候的章長敘。
章長寧急了。
於是努力爬到了鐵門的最頂端,然後飛撲到了門外。
他摔得很慘,手腳都很疼,可他還是咬著牙爬了起來,一瘸一拐地去追章家人的背影。
「二哥!」
「哥哥!」
「你別走!」
章長寧胸口堵住一團氣喘不上來,所有的字眼含糊在口中發不出來,他隻能努力地跑著、追著,然後抓住了章長敘的手。
再抬眼,站在他眼前的不是小時候的章長敘,而是長大後穿著一襲白大褂的章長敘。
章長敘蹙眉,甩開被他握緊的手,「你還抓著我做什麼?不是你說不想看見我的嗎?」
「……」
不是的。
不是這樣的。
章長寧焦急地想要解釋,愣是被堵著發不出一個字。
章長敘的麵色很平靜,甚至有些冷酷,「我們兩人已經不是親兄弟了,我不會再管你,你滿意了?」
說完,他就不再迴頭地往前走。
章長寧想要再追上去,可雙腿像是灌了鉛、動得極其緩慢,他餘光瞥見遠處山上滾落的山泥石塊。
「哥,別過去!章長敘,你別過去!」
「——轟隆!」
巨聲轟動。
章長敘的身影又不見了。
「不!」
章長寧驟然驚醒,整個人因為過度的驚恐發顫。
「寧寧?」
原本還靠在床邊的章長敘頓時有了反應,湊近觀察著他的情況,「醒了?」
「……」
章長寧沒迴答,眼裏還有些驚魂未定。
過了好幾秒,他才迷茫地眨了眨眼,卻是避開了章長敘,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他不在醫院,而在一個很陌生的酒店房間,邊上的另外一張床正空著。
窗簾被拉了起來,隻透進一點點微弱的光亮,床邊還立著一根點滴桿,上麵掛著兩瓶已經打完的藥水,床頭櫃上甚至還有一臺小型的唿吸設備。
章長敘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這裏是我的房間。」
縣城醫院的床位不多,都被有需求的老人給占滿了,確認了章長寧的身體沒有大礙,章長敘才和院方溝通,將他帶了迴來照顧。
同住的醫生給他們騰了空,這會兒已經搬到其他房間了。
章長敘拿濕巾擦了擦他額頭上的虛汗,「你才掛完點滴沒多久,還發著燒,手肘膝蓋上的傷口上了藥,先躺著不要亂動,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的?」
「……」
沒事?
沒事就好。
章長寧確認了眼前人不是夢境,也沒有受傷的跡象,於是一聲不吭地往被子裏縮了縮。
他有點想哭,但還是忍住了。
「寧寧。」
章長敘沒有逼他迴應,隻是伸出很輕地拍了拍他的腦袋,「……被子裏悶,你現在不能憋著自己。」
大約過了半分鍾,章長寧才將那種「劫後餘生」的酸澀感咽了下去,他露出小半張臉,用視線描繪著昏暗裏的章長敘。
他想要解釋。
「阿嫲聽別人說,帝京來的醫療團隊在山裏出了事,有醫生受了傷……我給你打電話,可是你關機了……」
章長寧還是沒什麼力氣,說話很緩慢,尾音有些顫。
他輕吸了一口氣,重複,「你關機了,我、我怎麼打都打不通,所以……所以我想著過來看看,就、隻是來看看,沒別的意思。」
他撇開目光,刻意隱去了自己那些不著調的慌亂和恐懼,沒有多提及一個字。
「你沒事就行。」
「我有點累,等……等休息夠了我就迴去,不打擾你。」
胸膛裏似乎還殘留著不久前的痛意,讓他隱隱難受得想哭。
「……」
章長敘一瞬不瞬地望著他。
大概是光線問題,章長寧的臉色很白,但眼裏的紅意灼得人心滾燙。
章長敘果斷俯下身,將章長寧困在自己和床背之間,「寧寧,你看著我——」
近在咫尺的注視,讓章長寧無處可逃。
章長敘主動解釋情況,「前天我冒著雨迴去,有點感冒,第二天強撐著去山裏醫療問診,結果雨大風冷,沒撐住就病倒了。」
章長敘是跟著小部隊第一批折返縣城的。
出事的醫生是在第二批小部隊裏,確實遇上了泥石流,不過撤離及時,隻是扭傷了腿、不算嚴重,但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地就變了味。
「我燒得挺厲害的,迴來後吃了藥就一直在昏昏沉沉地睡。」
可能也是因為近期心緒鬱結,章長敘已經很久沒病得這麼厲害了,他確實沒顧得上給手機充電,所以也不清楚手機是什麼時候沒電關機的。
等到好不容易退了燒,他想看一眼時間,才發現這個問題。
於是,他第一時間進行充電、開機。
可出乎意料的是,恢複電量的手機瞬時彈出了很多未接來電,大都來自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以及還有章長風的來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