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將軍塚》裏有個小演員演十四歲的宮祈安,他們一家世代將軍都出生在草原,從小就騎在馬背上風裏來血裏去。
角色雖然年紀小得有少年音,但出身將門從小就驍勇善戰,小演員怎麼吼都顯得中氣不足,情緒也不夠,隻能後期配音。
但這兩種條件其實挺矛盾的,一個成熟的男配音演員想要發出少年音多少要夾一點,但那就容易不夠勁,再加上這麼哭嚎嘶吼的更是難上加難。
所以連宮祈安這完全不關心後期事的人都聽說過,當時配音好像選了特別多人,好久才定下來最終人選。
沒想到竟然會是付然,可他的聲線不太合適吧……
熊哥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那進去看會?」
錄音棚兩道門是完全隔音的,他們在大廳裏隻能看見人但沒聲。
宮祈安點了點頭,進控製室的時候付然沒看見他們,還在很認真地看著屏幕順臺詞。
宮祈安邊走邊朝配音導演和幾個工作人員禮貌地點頭示意,落座後視線又轉進了錄音棚裏。
屏幕上放的是那場極費體力的爆發戲,少年跟著他爹老將軍上戰殺敵,結果不知哪裏出了岔子竟然中了埋伏,最後父親為救他,頭顱被砍落入敵人手中。
拍的時候這場戲就磨了無數遍,最後小演員聲嘶力竭得都虛脫了,才好不容易拍出導演要的畫麵,但聲音是真不行。
可能是這一幕情緒基調的原因,付然眉心蹙著,抬眸從眼尾甩出來的兇戾壓在爆發邊緣。
「是不賊酷?」熊哥在旁邊小聲說,「他前些年配爆發戲啊哭戲的時候,就那,那玻璃上總趴一堆人來看,後來被我罵了才杜絕這種藍顏禍水的不正之風。」
宮祈安沒答話,付然的確長相氣質挺獨一份的,但娛樂圈也向來不缺各種華麗驚艷的麵孔。
付然自己坐在棚裏,忽然起身稍微挪了下椅子,拿著本子沒看外麵,盯著屏幕說:「可以了。」
「行,」配音導演在隔音牆外的控製室對著話筒說,「那來。」
屏幕上的劇情開始播放,付然張嘴的瞬間,宮祈安就挑眉看了眼熊哥。
「怎麼樣,」熊哥很驕傲地笑笑,「聲音貼臉吧。」
貼臉這事對於影視劇來說太重要了,如果看劇時演員一張嘴就覺得聲音不像從他嘴裏說的,那不管這音色有多麼好聽,對於配音來說都是不成功的。
而現在展現在他們耳邊的聲線是清潤透亮的,有著少年的張揚卻也並不稚嫩,同時你又能感覺到他每個字都中氣很足,不刻意,就像常年習武的感覺。
聽著聲音看向屏幕,一個鋒芒畢露的少年完整了起來,太鮮活了。
[和他原聲很不一樣]
宮祈安為了不打擾人工作,掏出手機打字。
[嗯呢,他有刻意模仿演員口型和咬字的習慣]
可能是嫌打字太麻煩了,熊哥壓著聲音,他太知道多大聲能不打擾人工作了,
「其實他平時大多都配攻音……啊你可能不懂就是那種很a ,或者男高男大,再不就是賊兇賊瘋賊變態,但又必須帥的那種。」
宮祈安點了下頭,熊哥本來還想接著說什麼,但他忽然住了嘴,抬手指了下棚裏示意宮祈安看。
劇情已經從少年熱血沸騰的衝上戰場,變成了陷入險境的籠中困獸。
天上陰沉的雲壓得喘不過來氣,他們在大雨中拚命殺出一條逃亡的血路,腳底下踩的不知道是土,還是再也站不起來的人。
付然的身體跟著小演員的動作小幅度閃避,出來的聲音瞬間有了清晰的動作感。
很快少年在兵荒馬亂的突襲中受了很重的傷,但卻反而被激發了血性,像猙獰的小狼一般瘋狂地撕咬起周圍的敵人。
付然每一個動作發出來的聲音,宮祈安居然都能感受到他喉嚨裏好像有因為重傷強壓著的血沫,又狠又痛,甚至因為殊死搏鬥了太久,都能聽見從胸腔氣管中傳出的輕微嘯聲。
宮祈安喉嚨無意識的動了動,幾乎在座的所有人都跟著激烈的聲音緊繃了起來。
馬蹄的泥漿和著血迸濺在臉上,「鏘」的一聲,利刃的冷光閃過少年放大的瞳孔,喉間的皮膚幾乎都感受到了刀尖劃破空氣的刺痛。
接著就是老將軍被一劍當胸刺穿,下一瞬,不屬於自己的滾燙鮮血噴了滿眼。
瞬間的死寂,少年眼瞳猝然大睜,那種驚恐的難以置信在慢放中變得更加觸目驚心。
很淺很淺的倒抽氣音從付然喉間同步響起,帶著難以抑製的顫抖和似乎壓在喉嚨裏的血,終於撕心裂肺的吼了出來。
「爹!!!!!!!不……我要…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付然的聲音字字泣血,每個音節都仿佛撕裂了聲帶,夾雜著沖天的怒火和崩潰到極致的哭腔,嘶吼著沖向了鋪天蓋地的敵軍。
卻在身陷虎口前的千鈞一發之際,少年被大哥險而又險地從死亡線上撈了迴來。
他幾乎喪失了清醒的神智,付然的聲音仿佛殺紅了眼地尖叫嘶吼著,卻在一個響亮的巴掌後突然安靜了下去。
少年像是失神了一般,大睜著雙眼看著敵人拎起他爹的頭發,甩著砍下來的頭顱在後麵追。
大哥死咬著牙,按著少年的後腦把他猩紅的眼睛擋進了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