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之行早知道季雨是這個反應,所以當初帶他去檢查完耳朵也沒提裝耳蝸的事情,想另外尋個由頭讓季雨掙錢之後自己付。
但明顯計劃趕不上變化,那攝影師也是個嘴碎的。
岑之行有點生氣,氣那個攝影師,氣自己,也氣季雨的倔脾氣。
他握著季雨手腕捏了捏,力道稍重,過了會兒又放輕,攤開季雨手心寫字問:靜脈炎複發沒有?胃會不會疼?
季雨都是搖頭。
農村長大的娃都皮實,吃藥好全了就是好全了,沒啥後遺癥。
他催著岑之行躺下睡覺,沒催動,反而被岑之行盯得心虛。
岑之行把他手腕拽著,寫字時弄得季雨有點癢,遲鈍片刻才感覺出對方寫的是:你不困嗎?
季雨蜷了蜷手指,垂斂眉眼,某些時候他真的感覺自己被行哥看得透透的。
昨晚他的確沒睡好,他刷到了李主任的朋友圈,耳蝸折扣,雙側六萬,加上手術費也就七萬左右。
如果拍攝順利,加上之前攢的錢,他能做得起手術,可是怎辦呢,他現在耳朵聽不見,根本沒法在拍攝的時候跟攝影師溝通。
他翻來覆去想後續的拍攝該怎麼辦,又想到自己的耳朵。
他這一生的不幸,乃至全家的不幸,似乎都是從他六歲那年聾了耳朵開始的。
他比誰都更希望自己能聽見。
雖然錯過了上學的年歲,但他很勤快,也不怕吃苦,外出打點零工,總能賺錢給爺爺養老。
可這一切都建立在他能聽見能說話的基礎上——
餐館服務生尚且要身體健康,拍紀錄片他都聽不見攝影師指令,又聾又啞,能找到什麼工作呢?
岑之行捧起他臉頰揉了揉,朝床上揚揚下巴,「上去睡!
季雨沒動,岑之行想了想說:「那迴你屋裏睡去,精神頭都沒了。」
季雨扣扣衣角,轉身出去,到廚房把蒸鍋的火關了,抱著被子枕頭又跑迴岑之行屋裏。
岑之行換了睡衣坐床邊正跟李主任發微信,門邊有動靜,抬頭一看,一堆被子。
季雨從被子後麵探了個腦袋,怯生生地站門口沒動,似乎在等他表態。
岑之行嘴角勾了抹自己都沒察覺的笑意,把手機按熄放旁邊,「愣著做什麼,抱著被子不累。俊
季雨心頭一鬆,這才小跑進來把被子枕頭擺好。
「睡裏麵去!贯信呐乃岜。
於是季雨爬上床,貼著牆躺下,抱著被子安靜看他。
季雨很瘦,薄薄一片,抽條之後長得肉也勻給身高了,躺著不占地方。
岑之行昏暗中瞥見季雨手腕的黑色發圈,問:「剛才怎麼沒看見你戴?」
季雨解釋:幹活兒的時候不戴,怕弄髒了。
之後是很長一段時間的寂靜,季雨很困,但睡不著,他小心翼翼伸出手臂隔著床單碰著行哥那邊。
岑之行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忽然問了句:「小雨,要不行哥領你去江城把手術做了,別軸!
季雨把下半張縮在被子裏,裝作沒看見對方的口型,微垂眼簾。
岑之行輕嘖了聲,伸手把季雨埋了一半的臉蛋捧出來,四目相對,昏暗室內其實雙方都看不太清對方的神情。
季雨側臉在男人掌心蹭了蹭,岑之行嘆氣,到底沒繼續剛才的話題,隻說:
「下午拍攝別緊張,也別怕,我去找他們說說!
季雨昨天真被挫得狠了,提起拍攝都蔫兒巴,他比劃著名問:怎麼說。
岑之行掐掐他臉蛋,「你別管,行哥給你解決好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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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陳晟帶著拍攝組的人上山,瞅見岑之行穿著睡衣跟季雨一起出來著實嚇了一跳,趁季雨洗漱的時間跟岑之行使眼色,岑之行沒理他。
調整設備、搭好遮光板,這邊季雨也洗漱完了,岑之行正跟昨天的攝影師說話,季雨掃了一眼,目光剛要錯開,好巧不巧向影嵐看過來,給季雨心髒嚇得一顫。
季雨有點怕他,畢竟昨天沒配合好。
結果向影嵐先走過來了,表情有點別扭,但真心實意給他道了歉:「對不起,我昨天太著急!拐Z速緩緩,方便季雨讀唇語。
季雨被鬧了個大紅臉,趕緊迴屋拿本子寫字:不用對不起,我太耽誤你們拍攝進度了。
寫完手都有點抖,被岑之行拍拍肩膀才定神,像有了主心骨似的。
陳晟受不了他倆小學生被老師揪著相互道歉的模樣,吆喝著趕緊開拍。
空閑時候陳晟走到岑之行旁邊,戲謔道:「沒看出來呢,藝術家喜歡這一款呢?」
「不是這一款。」岑之行瞥他一眼,「是就這一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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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世界的聲音
今天下午的拍攝效果還可以。
向影嵐在岑之行的建議下換了法子,不再是他主動發布指令,而是他們圍繞季雨調整拍攝角度。
季雨剛開始身體仍有些僵硬,拍攝間隙抬頭看見了不遠處的岑之行,對方笑著跟他打手語:小雨好棒。
手語不是人人都會,在此刻更像是獨屬於他們的加密通話。
躁動不安的心在此刻平靜,行哥看著他,季雨覺得現在自己是安全的,後背有人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