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玻璃窗口望進去,桌麵上還攤開著書本,季雨和語訓師都沒在。
以前從沒有過這種情況,岑之行皺眉先給季雨發了條消息,從前都是秒迴,但這次等了快兩分鍾都沒信。
身邊偶有領著孩子下課的父母走過,人影綽綽,就是不見季雨的影子。
岑之行沉著臉,問過前臺接待後徑直往樓上段祝辦公室走,剛走到門口,裏麵傳來「砰」地一聲悶響,緊接著是什麼東西碎裂的雜音。
岑之行也顧不得太多,一腳把反鎖的門踹開,力道之大,門板撞到牆壁又彈迴來。
季雨緊貼在牆角邊劇烈喘氣,臉憋得通紅,嘴唇卻毫無血色,死死盯著桌邊滿頭是血倒在地上的段祝,捂著脖子一直搓。
岑之行見狀也愣了半秒,陰沉著臉掃了眼門外湊熱鬧的人群,快速轉身把門關好。
岑之行上下打量,季雨身上的衣服都還好好的,低聲叫了他兩句,季雨沒聽太清,他現在隻戴著一側一體機,另一側他怕被段祝弄掉了,緊攥在手裏。
岑之行繞過地上半死不活躺著的人,把季雨攥得發白的手掰開,擦幹一體機上殘留的冷汗,給季雨戴好。
戴的時候季雨側頭,岑之行才發現少年左臉下頜角有一道七八厘米的血痕,血珠緩慢滲出來,季雨卻像是不知道疼,眼珠子還死死盯著對麵,低低喘氣。
岑之行抽了幹淨紙巾給季雨下頜角按著,另一手把季雨用力摟緊,拍拍後背捋順氣。
「別怕別怕,行哥在呢。」安撫的同時抽空聯繫人來處理。
好半晌季雨才從思緒裏緩過神,迴抱住岑之行的腰,深吸了口幾口氣,鼻尖可怖的血腥味被淡香壓了下去。
他良久閉眼複又睜開,推開男人,抖著手比劃:
段……他、他摸……
難以啟齒,季雨手停在半空,岑之行心頭冒火,輕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驟然收緊,季雨生硬地換了話:
我用花盆、把他砸了……
岑之行氣得不行,還得顧及季雨,唿嚕了一下少年腦袋,好幾秒沒說得出話。
半晌後,岑之行才說:「他活該。」
季雨細微發抖的手一直摸著手腕上的發圈,似乎想從中找尋慰藉,可滿目血紅,衝動之後他有些後怕:他流了好多血……我是不是太過了……
剛打完手語,地上滿頭血和營養土的段祝緩緩轉醒,手指剛動,被氣狠的岑之行一腳踹過去,腦袋嗑到後麵的實木書櫃,白眼一翻,又暈了。
季雨緊張地攥了攥岑之行衣角,生怕再弄出什麼意外。
岑之行一手將他按進懷裏不去看血腥的場麵,一手掏出手機看迴信,隔了兩三分鍾才摟著季雨走出去。
門外圍觀的人群已經被疏散,整座語訓中心靜悄悄的。
即使沒人看,季雨一路也還是低著腦袋,直到被岑之行塞進車裏。
岑之行翻出藥箱,動作幅度很大,明顯帶著氣,但拆開棉花簽沾碘伏給季雨擦下頜角傷口的力道很輕。
情緒上頭,又要控製力道,岑之行捏棉花簽的手有點抖。
季雨從後視鏡裏看得見,雙手裹住男人的手,岑之行動作一下子停了。
季雨還偏頭望著後視鏡的方向,垂斂眉眼,又長又卷的睫毛掃落一小塊扇形陰影,安安靜靜的。
岑之行另一隻手把季雨臉頰捧著轉正,兩人離得很近,四目相對,不知道誰先錯開視線,岑之行啞著嗓音問了句:「身上還有哪兒疼沒?」
季雨沉默搖頭。
「怎麼迴事?不是上課呢,怎麼跟他去辦公室了?」岑之行語氣有點兇,自己也意識到了,抽出旁邊的礦泉水擰開喝了兩口,緩和聲線問季雨:「渴不渴?」
季雨還是搖頭,發了會兒呆,想起迴答岑之行開頭的話:他說機構準備了生日禮物,忘了帶過來,讓我跟他去辦公室拿一下。
停頓幾秒,季雨才繼續比劃:到門口的時候,他把我拽進去了,他說他……
剩下的話季雨實在說不出口,腦袋太混亂了,他不太理解什麼是同性戀,也不懂為什麼段祝說要和他**。
腦海中閃過段祝瘋狂靠過來摸他脖子摸他大腿時貪婪如野獸的臉,季雨如臨噩夢,冷不丁打了個寒戰,摩挲左手腕發圈的指甲幾乎要把皮膚抓破。
岑之行把他右手按住,本還想問點別的,但季雨狀態不好,也怕把季雨一個人留車裏出什麼意外,思忖後撥了個電話,開車帶季雨迴家。
車輛啟動前,季雨怯生生地問:那個人怎麼辦?
岑之行扶著方向盤:「有人會處理,你別擔心,也別有心理負擔,小雨今天很勇敢。」
迴家之後岑之行撩開季雨t恤檢查了全身,確認沒傷沒淤青,臉色還是不大好。
把季雨按在沙發坐下,指尖抬著少年下巴偏了偏,仔細瞧傷口——在下頜偏裏的位置,不仔細看看不出來,也不算深,不容易留疤。
「傷怎麼弄的?」
季雨語塞,岑之行看出來他的猶豫,「嘖」了聲,「當我沒問。」
季雨眼皮抖得厲害,行哥生氣,他也難受,空氣安靜好久,季雨突然開口叫了聲:「行哥。」
比起平時專注訓練時讀的,音調不那麼標準,甚至尾音都發顫,顯得情緒很滿,叫得人揪心。
岑之行往前踏了半步,在季雨獼猴桃一樣的寸頭腦袋上摸摸,「行哥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