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季雨開口,李素芬冷笑兩聲想來拉他衣服,隻是手被岑之行拍開。
李素芬捂著手腕橫眉冷眼,隔著岑之行的阻攔,指了指被他護在身後的季雨。
「狐貍精,你要是有點良心就別來禍害之行,男人搞對象,說出去都要被追著罵的。」
「我們、我們沒有搞對象。」季雨眉頭緊鎖,握著岑之行的手出了些冷汗,困難但堅定地開口:「阿姨,喜歡一個人不是看性別的,喜歡了就是喜歡了,無關男女。所以……行哥不是精神病,也不用治的。」
說話的時候,岑軍抬眼看了看季雨,看到一半,岑之行側身擋住了。
李素芬沒察覺,顯然氣急,胸口劇烈起伏兩下,「歪理!世界上男人都去跟男人過了,誰來傳宗接代?!」
季雨抿了抿唇,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鬧劇無疾而終。
岑軍箍著李素芬離開,客廳一時間安靜得有些可怕。
季雨翻出藥箱,用粘了碘伏的棉球給岑之行擦拭傷口。
菸灰缸砸在左眉骨,磕破一大塊皮,左眼球也磕碰到,情況有些不好,已經超過家庭私下處理的程度了。
「哥,得去醫院看看。」
「嗯。」
岑之行情緒很低,兩人坐在計程車後座,岑之行主動靠過來抱他,長睫在眼底落下一片陰影。
季雨學著從前岑之行安撫他的樣子拍拍對方後背。
司機透過後視鏡跟季雨對視了,友善地笑笑,季雨想起岑母那句話,在心底默默反駁:也不是每個人都罵同性戀的。
掛號、看診、檢查、開藥,岑之行一路沉默,隻在醫生問話的時候迴答了幾句。
季雨牽著岑之行的手,很冷很冷,一直沒暖起來。
等號拿藥,兩人坐在大廳靠椅,冷氣打得很足,足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季雨站起來,岑之行還坐著,臉頰在他胸口稍稍往下的位置,正正好。
季雨捧起男人的臉,先檢查了下岑之行貼著紗布的眉骨,「眼睛還疼?」
「嗯。」岑之行的聲音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沉且悶。
岑之行少有這樣難過的時候,季雨唿吸一滯,指腹在對方臉頰蹭了蹭,「迴去給冰敷一下,滴點眼藥水。」
岑之行沒說話,摟著季雨後腰把人拉近,沒傷的右臉頰貼著季雨肚子蹭了蹭。
季雨晚上直播請了假,在屋裏陪岑之行,冰袋凍好,他又怕太冰,墊了層薄毛巾才敷上。
下午看電影的時候是他躺岑之行腿上,現在位置對調,換岑之行枕他大腿上了。
岑之行情緒消極,可能是覺得不舒服,推了兩次,說:「不想敷,就滴眼藥水吧,過幾天也能好。」
「不行,醫生說了你這個嚴重,得敷,不然腫起來有你疼的。」
季雨少有態度強硬的時刻,岑之行完好的右眼眨眨來看他,沒吱聲,算妥協了。
剛敷上兩三分鍾,季雨手機響了,岑之行離得近,雖然視線受阻,摸了兩下也摸到了。
屏幕亮起,是白敏敏的消息。
岑之行沒吭聲,把手機遞給季雨,默默打量季雨手上動作,打完字發送,看動作應該說得不多。
季雨按熄手機放到床頭,迴頭果然捕捉到岑之行剛剛收迴的視線,嘴角小幅度勾了勾,他主動解釋:「白敏敏看到我微博發的直播假條了,問我怎麼迴事,我說要抽空陪哥哥。」
沒一會兒手機又響了,尤小茗也來問他怎麼沒直播,季雨照剛才的話迴複,放下手機,岑之行直勾勾看他。
「不是說抽空陪我嗎?」
季雨愣了幾秒,反應過來,把手機調成靜音放得更遠。
「陪你。」
冰敷二十多分鍾,岑之行左眼從毛巾底下解放出來,緩緩眨了眨。
「好點沒?」
岑之行點點頭。
季雨抽出張酒精濕巾擦手,擦幹淨之後取了眼藥水。
滴眼藥水的時候兩人湊得很近,近到季雨能看清岑之行根根分明的長睫和眼底倒影的自己。
岑之行眼瞳很深,正常亞洲人的眼瞳在燈光下大多呈現土棕色,很少有人的眼瞳黑得如此純粹,仿佛宇宙黑洞,會把每個靠近他的人吸進去。
透明滴眼液浸入眼眶,生理性排斥的眼淚盈於眼睫,幾乎要順著眼角滑落。
季雨滾動喉結,他好像懂了岑之行吻落他眼淚的原因。
岑之行眼角那顆淚最終沒落下來,季雨抬手替他擋光。
隔了約莫半分鍾,岑之行把他手牽下去握著。
岑之行的手還是冷,像一塊終年不化的極地白冰,季雨把男人兩隻手都抓過來握著,搓搓手心,揉揉手背,來來迴迴半個多小時才弄暖。
岑之行挺喜歡季雨捋他手指,指尖觸碰在他看來是很親密的事,都說十指連心,牽手也是交心。
他用季雨焐熱的手摸了摸季雨臉蛋,小傢夥順從地低頭方便他擺弄。
「哥,你有喜歡的人嗎?」
岑之行滑動的指尖停住,很快又恢複如常,在他耳垂尖捏了捏。
「不告訴你。」
季雨皺眉,低聲抱怨:「為什麼啊——」尾音拉得長長。
「因為……告訴你就不公平了。今天聽了這一遭,心亂了沒?得你自己想清楚。」
他不希望季雨因為什麼亂七八糟的暗示稀裏糊塗跟他確認關係,那不是愛,季雨會後悔,他也會後悔。